“难道你不想成为大商的王吗?”妇息回过神来,想起子画所言,不由焦急起来,双手把住字画的手臂,急急问道。
“不,我其实并不想!”子画被妇息碰到手臂伤处,眉头微皱,妇息减了连忙放手。
子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需要的只是王的权柄。”
季父便有比父王更重的权柄!
母亲见弄痛了子画,略略惶惑,听了子画所说,却忍不住慈祥地在子画的鬓角理了理:“傻孩子,不都是一样吗,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就像孩儿之前说过的,我渴望飞翔,却并不想变成一只鹰。我希望有大王的权柄,是希望通过我的手,让大商变得更好,而不是成为王。”子画的语气愈发坚定:
“而且,我并不觉得父王过得快乐,我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大王是说过,只要每日醇酒妇人,偶尔能田猎就好,但他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王,何曾有一日想过有一日离开王宫,再说,你与你的父王不同!”
“是,是不同!”子画说得略微激动,“父王除了每日饮酒,偶尔田猎之外,政事一概交给季父,他何曾认真管过!”
子画差点说出而今右相权势与大王何异的话,总算看母后一脸的关切,忍住没说。
妇息无语,片刻后道:“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不肯为我将就一次吗?”
子画不做声。
他知道母亲这语气,不是和他商量,是告诉他她的决定。
觋宫背靠洹水,坐落在王宫不远处略靠西北的地方,王宫前巨大的广场上,有一条宽阔但并不醒目的大道通向觋宫。
子画从南郊一回,便依着母后所言来到巫亘的筮房中。
“还好不是正面撞上,只是擦伤,你被撞飞时,旁人都惊呼,却不知正因为这样,冲劲消减大半,伤口并无大碍。”
子画略感讶异,没想到行动迟缓的巫亘竟然知道这些。
筮房的四壁满满地搭了大小相同的木格,格子里摆满了各种物件,东西很多,但不凌乱。
靠南的墙,整齐的码放着一卷卷竹编简册,靠北边的墙则是各种药草,格子上写了很多弯弯扭扭、子画并不认识的字,西头墙上的格子里,每一格都放着整理好的龟甲,王室的每一个重大决策,都要通过巫亘在龟甲上刻了字,问明吉凶,才能确定行止取舍。
在祭祀中披头散发的巫亘,现在梳着辫子盘在头顶,包扎好子画的伤口后,巫亘利索地收拾着几上的药草。
“祖灵护佑,不会留下疤痕的。”驼背的巫亘道。
“我宁愿留下疤。”
每一道在争战中留下的疤痕,都是商族男子最可自傲的事。
因为战奴的安排,子画被父王责怪了,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手臂上的疼痛不时传来,提醒他身体上的伤。
“大王那天来卜你册封典的凶吉,占卜的结果是吉。但用羌这事,大王事先没和我说。”巫亘隐忍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像是自言自语,驼背的巫亘一边忙着手头的事,一边碎碎地念叨:
“用羌是大事,以人为牲,敬天地鬼神,是要单独占卜的。”
子画当然知道用羌的事没有事先经过筮卜,那天他是与父王一起来觋宫问卜的,驼背的巫亘故意不提起他,不过是借此表达他的不满吧。
子画突然有些赌气:“就是加上用羌,占卜的结果还会是吉!”
“当然,我也是和大王这么说的。但用羌大事,总是先问问先祖神灵的好。”巫亘也不看子画,自顾自地忙碌,自顾自地念叨。说话间巫亘整理好药草箱子,一个精致的漆匣。
“国之大事,没有祖灵的护佑怎么行呢?”巫亘说这句时,看着子画。
“我是汤武子孙,烈祖在上,自然是护佑我的。”
“谁不是成汤的子孙呢?”巫亘站起来送客,说道:“子成也是,大王的弟弟、右相大人也是。”
站着的巫亘并不比坐着高出很多,十五岁的子画站在他的身旁,要低头看着他。
子画听巫亘故意提起右相、子成,知道巫亘是有意为之,提醒他关于王位的继承,右相一系将是王室的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