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遗去到兴古郡时日虽短,但表现着实出挑,这是上司们都没有想到的。最让庲降都督府看重的,就一点——李遗做得比几乎所有新上任官员都好,就是事无巨细,一一上报庲降都督府。
这就很是给马忠都督面子,这样的职场新人,谁不爱?!
所以,马忠这里对于李遗,真是不吝誉美言辞,以至于蒋琬费祎对这个新晋的新亭侯爷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对于庲降都督府所申请的在兴古郡设立公祭日一事,尚书府自然是完全应允,大力支持!这本就是好事情,对于蛮汉关系的和谐,无论大小事,一律绿灯放行——这个,不在话下。
尚书府甚至还专门告诉马忠,公祭日定下来后,会有陛下的圣旨到场,以示隆重。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可以在公文的说明的事情。
但是,对于那几个在南中飘忽不定的家伙,二人却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主见。
按说魏延的兵,也是费祎这个大司马兵部尚书的部下,但魏延的事情,到现在上头都还是模棱两可,没个准信。老家伙明明已经在成都西山安家立业了都,可人家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甚至家也不回亲人都不相见——这是几个意思?
最蹊跷的,不是老家伙玩儿失踪,而是这人明明活着,而且立了泼天大功,但爵位却没了……魏小六袭了老爹的爵……这都什么事儿啊!
前所未有!
皇帝陛下也不知道怎么了,和老侯爷一起玩儿得不亦乐乎,像打擂台戏似的,玩嗨了都,但蒋琬费祎他们这些人却为了难。
魏延当初带走了1000人,要知道,这些人都还在籍,既然在籍,就得给你发粮饷不是?这点不难,咱蜀汉不缺你这点东西。
问题是,既然在籍,你就得听从兵部的调令不是?但你魏延现在自己带了500人屯驻西山,不吭不响地,憋着什么好屁不成?
再说了,皇帝不问,那是他老人家肚量大格局大好不好,你兵部干什么吃的?一个百战将军,带着几百悍卒,悄无声息地屯驻在都城外面,你兵部也不闻不问,你费祎这个兵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呐老家伙私自放了500人在南中,打着围猎的幌子,到处晃悠,这个,又算什么事儿?
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本就没有“简单”二字,但你魏延就这么干了,一句言语交代也没有,让大家猜谜语呐?
谁有那个闲功夫!
其实,对于费祎而言,这些都不叫事儿。
他只想知道,魏延一事,如何定性——这,才是当下最最重要的。
“造反”“谋国”“叛逆”这样的词儿,就不用想了,谁敢将这几个词儿和老魏放一起相提并论,那与作死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魏延不是普通人,那是国家的老将军老侯爷,是荆州帮的最后一面旗帜。即便咱不以帮派论的话,那也不能就这样忽然间说没就没了,对吧。
人家毕竟不仅没有造反,反而有大功于朝廷,国家必须给一个说法,否则,但凡涉及到魏延的事情,大家都没法做了。
蒋琬和费祎现在的案头,就放着多封信件,汉中那边的,多位将军都明里暗里提到南郑侯爷的事情,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要知道,这汉中郡自从到了先帝手里,就是人家老魏在这里驻守,十多年风雨不侵稳如磐石,那都是人家老魏的功劳。说白了,人家老魏才是汉中真正的唯一的大佬,一草一木无一不有人家魏延的影子,就这样忽然间,人没了,一个说法也没有,这是几个意思?
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本是反话,但用在这里,却又另外一层意思可以解读——皇帝可以不急,但蒋琬费祎他们这些“太监”必须急啊,因为人家问的是你,你是干事儿人,是主事儿的人,你都不急,谁急?
据说宫里早已经和老魏接触上了,但好歹您得给个准信儿不是?总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出来,这就让人膈应了,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老魏这就算借坡下驴了?”
蒋琬呸了一下费祎,道:“什么话!什么借坡下驴,这叫平稳落地。”
“管他是下驴,还是落地,反正,这其中总是有些玄乎的,让人费解。”
“宫里,也没一点消息?”
“瞧你说的,好像我老费结交了宫里什么人似的,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二人是多年的同事,毕竟之间,属于盘子里面长豆芽——知根知底,必彼此的秉性是再清楚不过了。
蒋琬基本算是继承了诸葛亮举轻若重的性子,什么事情也放不下,用费祎的话说,就是“劳碌命”,“注定要累死的下场”。
而费祎则刚好相反,他是一个举重若轻的性子——大事儿不糊涂,小事儿不紧张,更不操心。用蒋琬的话说,“忙的忙死,闲的闲死”。费祎就是那个注定要“闲死”的家伙。
二人彼此相敬,和睦得像新婚的夫妻,蜜里调油一般,但你学不来我,我也学不来你。纵然这样,却相看两不厌。
这算是蜀汉政坛上的一道奇葩的风景了。
此时三国政坛上,曹魏那边帮派沟壑分明得厉害,但因为谯沛集团为军功豪阀,而颍川集团则为谋士豪阀,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且相得益彰。
再则,《九品中正制》的颁布执行,直接将豪阀大族们的百年鸿运给坐实了,更兼司马氏一家独大的局面尚未形成,大家还沉浸在大魏新建新皇登基的喜悦氛围之中,诸葛亮去世的消息,更让大魏朝堂空前喜悦轻松,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祥和景象。
孙吴那边,直至孙权登基称帝开始,江北集团与江东集团才算基本融合为一体。而岭南的土皇帝士燮家族败亡,着实是孙吴政坛的一大喜事,让孙吴的治下,也显得喜气洋洋。
但孙权年事已高,昏悖的举动日渐增多,关于立储的问题一直纠结困扰,帝国的主要矛盾也就体现在孙吴这个最高领导人的身上。
而在蜀汉这里,高层很团结,主要就体现在蒋琬和费祎这两位诸葛亮指定的接班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