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暄突然全身一阵激灵。

他终于明白了蔚青书为什么无端端开始讲述自己过去的事情。就跟蔚青书的歌曲风格一样，他有时候喜欢用冗长而平缓前奏进行铺垫，歌曲高潮来临时却能一举击中人心——方才他的讲述就是在进行缓慢的铺垫，让人慢悠悠地跟着节奏走，而现在重点终于来了，就像日本武士在对峙时长久的凝视，关键时挥来充满杀意的一刀。

“所以我离开了那个小县城，考到大都市的学校，甚至进入娱乐圈，都是为了往能让更多人看到我的地方走。”蔚青书理会不了薛明暄心中骤起的波澜，他接着说，“我不想再孤零零地唱着没有人听的歌，至少，我不想在消失的时候，连意识到的人都没有。”

薛明暄的喉咙有些干涩：“现在已经有够多双眼睛看着你了，不会有人允许你无声无息地消失。”

“是啊，我得到了一切，早该满足了。”

蔚青书眯起眼睛。他抬起手，张开五指，从指缝间可以看到顶上未被光污染遮掩的星辰，那样明亮，那样近，好像合拢手指就能将它们抓在手心。但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垂下了手臂。

“但人总是那么犯贱。离开了繁华的大都市，我才发现，”他轻轻说，“原来在安静的地方，才能听得到真实的歌声。”

蔚青书低下头来，与薛明暄对上了视线：“所以，我也很喜欢这个地方。”

……什么意思？

对方的刀挥出了，让薛明暄不知该如何去躲。

文科出身的薛明暄，平生第一次遭遇了理解危机。蔚青书的话简洁明了，像是流于表面的表达，仔细咀嚼又仿佛包含了很多意味……喜欢这个地方，是觉得这里与平时的生活环境有反差，感觉到新鲜？还是说，因为这里的人……

薛明暄不敢多想。

蔚青书却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扶我一下。”

薛明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不到半人高，跌下来估计连皮都不会擦破的桥柱，但还是伸了手让对方借力。蔚青书跳了下来，脚下却一个打滑，整个人倾倒过来。

薛明暄手忙脚乱地扶稳他，蔚青书握住薛明暄的手紧了紧，脸顺势拉近，像是想要亲吻。薛明暄却觉得如同脊髓过电，他猛地侧过脸去，躲过了对方凑近的嘴唇。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薛明暄扶住对方，目光却尴尬地游离开去。蔚青书眨了眨眼，缓慢地站稳身子。

“嗯，回去吧。”

他松开薛明暄的手，先一步往前走了。路灯在头顶明灭，他纯黑的头发和衣角被风撩起，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薛明暄跟在后面，愈发看不清对方的背影。</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