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每个月的一点薪水，难以支撑三个人的生活，妈妈没有奶水，也买不起奶粉，导致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上医院，又要花上更多的钱。在明白相爱也不能令人吃饱的时候，矛盾终于爆发了。”

蔚青书语气平淡地说，“妈嫌弃我爸没有出息，毫无野心，连养活妻儿的本事都没有，爸就责怪我妈太大小姐脾气，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里什么事都干不好，也不出去工作，净会给人添乱。多巴胺的效果消退后，剩下的只有柴米油盐带来的负担，在我十岁之前，两人经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琐事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妈妈的娘家插手，果断地办理离婚手续，妈妈净身出户，干脆利落出国了。”

“现在你们还有联系吗？”薛明暄问。

蔚青书摇了摇头：“离开的一两年还有，会时不时来个电话，寄点礼物什么的。后来听说妈在那边邂逅了一个英俊多金的大款，两人闪电结婚，生下了孩子，慢慢地，就再没有音讯了。”

“这些年来，你一直是跟着父亲？”

“算是……吧。”蔚青书犹豫地顿了顿，“听说我妈在国外榜上大款后，我爸实在气不过，在离婚三年后，又跟其他人结成了家庭……大概是第二任老婆有旺夫相，爸再婚没过多久就升了教导主任，一路仕途通畅，最后进入教育厅工作了。”

薛明暄敏锐地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你没有跟父亲一起生活？”

“是啊。前妻生的儿子，就像根刺一样，谁能看得过眼？”蔚青书漫不经心，“后来他们有了个孩子，恰好那年我上高中，干脆就从家里搬出来了。父亲每个月给我一点生活费，就放我自生自灭了。”

“他不管你？”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工作上春风得意，家里还新添了个宝贝女儿，谁有空多看你两眼？”蔚青书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恨那个在自己不得意时扔下家庭离去的女人，也不喜欢身上带有她影子的我，原本就对我爱理不理，再婚之后，就几乎把我当空气了，两夫妻其乐融融，我在旁边就像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一样。”

薛明暄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有什么不对，惹他生气了，所以在家里一直很听话，初中的时候也努力地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但从来没有听过一句表扬的话。考了满分的试卷，拿回家给家长签名，放在最显眼的餐桌上，结果放了好几天他也没想起去签字。”

蔚青书说，“知道了做什么都没用的时候，我就索性不学习了，连课都不想上，自习课的时候老是偷偷从运动场的矮墙翻出去离开学校，去打工，然后拿打工的钱上吉他课，学习电子琴。”他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桥柱，“县城里有条小河，上面架着石桥，跟这个很像，很安静。我经常去那边练吉他，或者看着河流发呆，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学校老师不告你的状吗？”

“告啊，成绩一落千丈，总是缺勤，班主任就老给家长打电话，家长会也重点点名批评。”蔚青书耸肩，“爸一开始还会来学校，抓着我骂两句，后来嫌丢人，就索性连电话都懒得接了，家长会也永远缺席。班主任告状无门，后来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我这个学生不存在一样。我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从来没有人在意我去了哪，去做了什么。”他语气淡淡的，“连亲生爸妈都不愿意要的人，谁又会在意你呢？”

“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努力学习的时期也好，还是放纵自己的时期也好，最终的目的，大概都只是想让那个人多看我两眼吧。”

薛明暄抬头看他，蔚青书正愣愣地盯着河面，侧脸被路灯投落一片阴影。他的神情落寞，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抱着吉他独自发呆的男孩。

“可是G大的经济系，不是游手好闲的态度就能考上的。”

“是啊，因为我后来想明白了。为了引起那种人注意而赔了自己的前途，实在太不划算，所以只浪荡了一年时间，很快又让自己回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蔚青书低声说，“但过了那段日子，我开始变得害怕安静，害怕独自一个人，过于安静的环境，会让我有种……”

他顿了顿：“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