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暄脚边的空啤酒罐越积越多,五六个列成两排,在江风中摇摇晃晃。
时间跨过了零点,蔚青书的生日过去了,新的一天到来了。他要等的人,却终究是没有来。
薛明暄将最后一瓶啤酒全倒进了嘴里,手里的酒罐子没有抓牢,咣啷砸落在地上,被江风吹着骨碌碌滚远了。他今晚喝了太多酒,一个人干掉了两三人的分量,寒冷的天气也架不住酒意阵阵上涌。
眼前的天地模糊成一片,理性和神智如同浆糊一样在脑子里翻搅,他的手机里有无数个拨出记录,全部都显示无人接听。
他的心思,他的一腔热血,满怀柔情,从来也是无人接听。
薛明暄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逼。他今天前来,是做好了对蔚青书彻底摊牌的准备,三年前未能明白说出口的话语,长达八年的明恋暗恋,喜悦与心酸,无论蔚青书接不接受,他都决定一股脑倾倒出来,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剖出来,交到对方手上任由处置一样……
他来之前对着镜子一遍遍整理自己的仪容,企图让状态看上去不像前几天那样糟糕,就连准备要对蔚青书说什么,他也已经考虑得清清楚楚。
他要将蔚青书从一贯暧昧的态度中揪出来,质问对方的想法,也许蔚青书会不耐烦地皱眉,但也绝不允许让他有犹豫和后退的余地。
——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你想维持到什么时候?
——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想法?是喜欢,讨厌,还是不过玩玩而已?
——如果是喜欢,那为什么要用我送给你的香水,去让其他的女人沾染上同样的气息?
——如果是讨厌……憎恶到连参与你的舞台的资格都要剥夺,那么那个晚上为什么要睁开眼睛,为什么要搂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进你的漩涡里?
——这些年来的纠缠与暧昧不清,到底又算什么?
大概是酒精摄入太多,仿佛有把火在灼烧薛明暄的心脏,让他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委屈和愤怒。他想真是够了,这他妈算什么事?自己在这瞎苦恼,爱得卑微犯贱,挖空了心思去迎合讨好,别人从来都不见得当一回事,将他的心丢在地上恣意地碾踩。
蔚青书要是在意,当年就不会罔顾他的努力和监督的劝说,一意孤行地否决掉薛明暄的舞台方案;蔚青书要是在意,就不会在明知他的心意的前提下,跟他持续这段游戏般的关系,同时还若无其事地与其他人有着亲密的来往。
今晚无缘故的缺席,不正是蔚青书这些年来一贯的正常表现吗?
心里那把火像是窜到大脑,薛明暄暴跳起来,猛地抓起手边准备送出的生日礼物,用力地朝江里扔了出去。包装精美的新衣服扑通落到水中,它漂浮一阵,很快就打着旋儿沉了下去。
江风骤然变得凛冽,乌云遮蔽了满天星辰。
刀一样的夜风刮在他脸上,冷得薛明暄一个哆嗦,酒顿时醒了大半。薛明暄几乎在扔出礼物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他连忙脱掉外套,跳进江里,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寻找起自己刚扔进江里的礼物。
十二月的江水冰寒刺骨,将他的手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江边的水不算深,堪堪没过他的大腿,薛明暄在方才东西沉没的地方翻找了很久,却没能找到衣服的踪迹。他不甘心,躬下身去又来回摸索好几趟,却也只能摸到江底的泥沙和一些游人废弃的垃圾。
水底有暗流涌动。这片江域连接着整个城市的水脉,薛明暄亲手设计出来的心血,大致已经被冲入排水管道,顺着水流不知道冲到城市的哪个角落去了。
薛明暄愣愣地站在江水里,悲哀与无奈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脸上湿漉漉一片,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泼溅到脸上的江水,还是不自觉流出的泪水。
在失去的时候,蔚青书也会这样后悔和伤心吗?大概不会吧,谁又会为失去一样微不足道的事物而叹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