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然哈哈一笑,望向左右:“你们听见没,你们掌门叫我一声诸葛兄,称兄道弟了。”他顺手拖过一张椅子,走向朱指瑕。
洪万里沉声道:“把椅子放回去!退后!”
“这么凶干嘛?既然是兄弟,我腿脚不利索,借张椅子怎么了?不许我坐?”
“让诸葛兄坐。”朱指瑕示意洪万里让开。
诸葛然将椅子放到朱指瑕面前,一屁股坐下,三年前,他们也是坐得这么近,他那时还为大哥的盟主之位而绸缪,用铁剑银卫出崆峒为代价换得崆峒支持。
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诸葛兄想谈什么?”朱指瑕问。
“那傻小子死了没?”诸葛然问。
“被关在牢里,这次我派了十倍人手,谁也救不了他。”
像是在暗示自己劝三爷别莽撞,诸葛然心中了然。朱指瑕果然不希望齐子概死,那这事就有一丁点余地。
“咱们作个条件交换。”诸葛然道,“我把齐子概、齐小房、李景风还有我自己都交给你。”
“李景风已经在牢里了。”朱指瑕提醒,“你不能把一个已经在我手上的人交给我。”
诸葛然笑道:“谁说的?”
“他以前在崆峒学过艺,武功虽然变好,但我应该没认错人。”
“这么巧,我也认得那傻小子,他是青城的人,跟沈家兄妹感情好得很。”诸葛然道,“现在的盟主可是跟他称兄道弟——真正的兄弟,不是咱俩这样的兄弟,也不是你跟三爷那样的兄弟。”
“所以是青城包庇这个九大家通缉犯?”
“他要有人包庇,你们也不敢抓人了,谁教青城现在是盟主呢?”诸葛然又拧了拧手杖,“直说我要干嘛吧,我把这四个人交给你,就换一件事,李景风、齐子概、齐小房,一个都不能死。”
“凭什么?!”洪万里暴怒起身。
“洪老听不听人说话?掌门都等着我说话,您一直打断,有意思吗?”诸葛然拿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
金不错喝道:“洪老,坐下!就算是胡话也听他说完!”
洪万里强忍怒气坐下,诸葛然才接着道:“我敢来这就是赌一件事,赌你们崆峒跟其他八家不一样,你们还把蛮族当回事。”
“你们都知道关外出现哈金,没错,这事是三爷嘴不牢,跟我嗑牙时说的,你们可以多打他几板子。你们也知道这十几年来蛮族不知送进来多少细作,什么关外流进一滴水也得擦了,狗屁,早就泛滥成灾了,你们搜奸细,搜得完吗?”
“让李景风出关当死间。”诸葛然说道,“关外肯定有奸细名册,还有奸细回报的消息,找到名册还能找到你们要找的老眼。”
让李景风当死间是齐子概与朱指瑕的密谋,为求隐密,从未对外提起,诸葛然此时提起,议堂中其他人都有疑虑。
“他能信?”洪万里冷笑,“他爹就是死间中的叛徒,逃回关内!这人正邪不分,杀害多少要人,他能当死间?”
“洪掌门,要不您坐到那里说话?”诸葛然指指朱指瑕的位置。
“洪老,我知道你气不顺,李景风助三爷从三龙关逃出,还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把铁剑银卫的威名踩在脚下。”朱指瑕语气温和,却不容质疑,“但你若再打断,我便只能请你离开了。”
洪万里收了怒气,恭敬道:“是我失态。诸葛然,你继续说。”
“咱们想想杀了齐子概有什么好处?丢脸?你觉得人家会以为崆峒军法严明,三爷犯法也得受刑?你们是大曲喝多了,醉得厉害?”诸葛然把手杖用力在地上敲了敲,“没人当回事,没人会把你们当回事,九大家只会觉得你们傻,崆峒自断一臂。咱就问一句,你们听说我出亡点苍,是赞叹点苍法度严明,还是嘲笑我那蠢侄子脑袋被驴踢了?”
这话倒是打动了在场几人,诸葛然出亡点苍,九大家多半当点苍的笑话看,以此推之,若逼得齐子概逃亡,九大家多半也是看笑话。
“再说了,你们也知道三爷本事,想捉他难上加难,捉不到,通缉三爷,李景风也不会愿意当死间,面子里子丢光了,蛮族的密谋也没查到丁点,有什么好处?把李景风正法?”诸葛然笑了笑,“得罪青城,每年八十万两岁供,汉水上的码头,你们还要不要?当然,你们若不信,可以给青城捎封信,就说抓着李景风,看沈家兄妹是想救人,还是当没这回事?”
“要是把这事揭过,那又不同。”诸葛然道,“李景风敢冒死救三爷,这人可不可信,朱掌门心里清楚。他本事你们昨天都见着了,能找到本事比他更好的人?青城得了人情,以后两家关系密切。最后……”诸葛然笑了笑,“我这人虽然又坏又讨厌,勉强也能当崆峒智囊,出些鬼点子,要不绑了我换钱,为崆峒添砖加瓦,记得在墙砖帮我留个名,权当纪念。朱爷,这利弊权衡不是明明白白?”
议堂中有人“喔”了一声,他们当中没人不讨厌诸葛然,却也不得不佩服诸葛然才智,他若能暗地里为崆峒效力,楚才晋用,绝对是件好事,只是这人心思忒多,不知能不能信的过。
“有一样不明白,规矩不明白。”朱指瑕道,“点苍破坏规矩,所以现在越来越没规矩,徐家坏了规矩,所以丐帮也没了规矩。如果放进蛮族不处置,铁剑银卫再也没法将驱除蛮族当作最重要的规矩。”
“只要人能活,怎么处置都行,咱们照着规矩想办法找条活路。”诸葛然道,“只要李景风能找到奸细名册,帮九大家挖出奸细,这滔天功劳总能抵得上一条死罪。”
朱指瑕道:“这只能抵他在崆峒的仇名状。”
“这张仇名状替他留着,他稀罕得很。”诸葛然道,“保齐子概一条命不难吧?”
※
李景风躺在牢房里,身上刀剑伤虽多,大半是皮肉伤,疼,但能忍。让他觉得难受的是朱爷那一掌一指,寒劲钻进肚子跟肩膀,就像里头塞了冰块,又酸又冷,十分难捱。他试着用洗髓经驱除寒气,却像抽丝一般缓慢。
不知道三爷怎样了?李景风担忧着。昨日见到诸葛然来救,有副掌在,应能拉着三爷不要莽撞吧?
比起三爷,现在他更担心杨衍,明不详可能已经出关了。转念又想,人海茫茫,就算杨衍真在关外,明不详有办法找着他吗?多半是不能。
至于自己,李景风苦苦一笑,此刻他性命由人不由己,只能等着崆峒处置。他还欠着崆峒一张仇名状,加上父亲跟崆峒的仇,只怕在劫难逃。
忽地听到脚步声,有守卫进来,是打算宣判还是提审?
他从牢笼侧边望出去,顿时讶异:“副掌,你怎会在这?”
“来坐牢,还以为来看你?”诸葛然被关在隔壁牢房。
“怎么回事?”
“来当说客,让朱爷把这事给摁下。”
“成了吗?”
“朱爷说让议堂决定,他不打算担这责任。”
“朱爷……”李景风心下不安,问道,“副掌……”
“怎了?说话干脆点。”
“你觉得朱爷是怎样的人?”
“我刚才怎么说的?干脆点。”
李景风想了想,直言道:“我昨日中了朱爷一掌一指,他……我不知说得对不对,他练的功夫很古怪,照我看来,似乎专为破三爷浑元真炁。”
“喔?”诸葛然讶异,“你确定?”
李景风又想了想,点点头:“那武功必是朱爷练来破浑元真炁的。”
诸葛然愕然。</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