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光...
寒风袭来,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天空的星光淡去。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而黑暗消退,太阳快升起的时候......却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王昭君垂下眸子,元歌告诉过她的。
她只是见不了光的飞蛾,无论躲在黑暗里的飞蛾多么向往光明,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化为灰烬...
逃不掉的...
眼皮沉重地垂下,王昭君不自觉地躺在地上。
很累了......
上方的风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那个......好像不是风......
白影在面前一闪而过。
她的手臂被人抓过,随后跌上一个坚实的肩膀,透过薄薄的衣服,她能感觉到身下的体温。
“你走那么慢,我背你吧。”
李白把她驮在背上,脚尖登地,往山上跃去。
“李白。”王昭君趴在他背上小声地说。
“嗯?”
“你不是走了吗?”
“我怕你迷路,找不到我。”
“如果下次我没有追上来......你就不要返回来。”
李白没有回答,只是一路上前。密密匝匝的灌木像面前驶来,又向后移去,仿佛消失在茫茫远方。李白的身影在山间穿梭。
“你听见了吗?如果我来不了了,你就不要回头,更不可以再跑回来。”
身下突然颠簸了一下,王昭君感觉到李白换了方向前行。刚才差点掉下去,她只得牢牢抓住他的肩膀,合上眼,没有再吭声。
“到了。”
李白说道。
只消一阵功夫,已到了山顶,李白把她放下。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王昭君睁开眼睛,阳光射入她清亮的眼瞳中。
红日正从山边缓缓升起,天边露出鱼肚白,夜幕渐渐褪去,火红的朝霞落入山下平静的水面,水面弥漫着薄雾,雾气蔓延。
纵眼望去,仿佛至于云层之中。
天地映到王昭君的眸子中,朝霞将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地微微泛红。
李白站在她身旁,用手将她在风中飞舞的碎发挽到耳后。
李白笑了笑,随手指了指前方。
“喜欢吗?”
见王昭君没有回答,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头,悄悄靠到她身边。
“对不起,吓到你了。”
王昭君只轻轻摇摇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眼睛失神。
“生气了?”
李白试探地问,瞥见了她目光的流离,如万花筒般,各种情绪交杂。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把你丢下了。”
王昭君仍旧摇头。
她轻轻地靠在李白肩上,淡淡的,目光所及,冰若寒霜。
你......没有好好听我的话...
春风摇曳着屋前的桃树,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顺着风向,飘进开着的木质小窗,落在乌黑的木桌上。
王昭君用两根手指夹住花瓣,探出鼻子轻嗅,淡淡的花香带着泥土的气味从鼻尖钻进,湛蓝的眸子映着花瓣的残影,随着荡漾的眼波潺潺流动。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轻叹一声,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半边脸。
王昭君捋了捋长发转身。
甄姬还在床上躺着,被子遮住了脸。
王昭君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掀开被子。甄姬蒙在被下的脸红彤彤的,长发零散地摊在床上。
甄姬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别过脸去。
“阿宓,怎么了,不舒服吗?”
王昭君伸出手想去摸摸甄姬的额头,却被她只手挡住。
“阿宓。”
“我没事...让我躺躺。”
“那...我出去咯。”
王昭君起身,趁甄姬放下手,王昭君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瞥见她眼角的泪痕。
甄姬急着想回过头,却动弹不得。
“阿宓,告诉我发生怎么了。”
“阿宓!”
“我......我要嫁人了。”
“嫁人?”
王昭君松开手,甄姬低头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你还记得上次来看我的那个大表哥吗?”
“嗯。眉毛浓浓的,笑起来很可爱。”
“他们家田地大丰收,盖了新房子,够我赎身的了。”
“那不是挺好的,你不是喜欢他吗?”
“可是...我舍不得啊!”
甄姬扑到王昭君身上,双臂环住她的双肩,脸埋在她的肩上小声抽泣。
“昭君...我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公子,我舍不得你们啊!”
王昭君伸手拍了拍甄姬的头,抱住她,眼眶有些湿润。
连阿宓也要走了......
可是你说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上有太多你舍不得的东西,可不都还是要失去?越是舍不得,最后失去的时候只会更痛。
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珍视的东西了......只剩下那道光吧。
可望而不可及......
“昭君,你会来看我吗?”
甄姬轻声问道,双肩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王昭君箍紧了她的肩,“好了,别哭了。你一定会很幸福的,说不定连小宝宝都有了。”
“你又笑话我。”
“怎么会,就算没了我们,你至少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和喜欢的人很在一起......再苦也是幸福的吧。
王昭君苦笑。
“你什么时候走?”
“明日卯时。”
“我送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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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王昭君站在驿道旁,目送着马车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对不起,不能去看你了。”
王昭君口中喃喃,回头望了一眼伫立在沉睡的城市之中的李府,墙壁的后面就是青莲居了。
或许永远生活在黑暗中,才是对飞蛾最好的选择。
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
王昭君轻笑,踏步离开了驿道。却是朝着李府相反的方向去了。
李白手持青莲剑,剑起剑落,绿叶簌簌地落下,额上早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院子里种下的树苗长高了一截,也不知道这从异域送来的梅花树能否开花。
她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吧。
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想到这里,竟有些得意。
环顾四周,所有的都是自己一棵一棵种下的。
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李白拭去额上的汗珠,走出了小院。
甄姬今天走了,对她来说也是很大的打击吧。
其实李白也舍不得甄姬,只是再舍不得她也是要走的,总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这对她不公平。
很何况别人来要人,自己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哪天和昭君一起去看看她吧。
转眼回到了卧房,李白唤了一声。
“昭君!”
无人回应。
他推开门,屋里空无一人,木桌上的青瓷花瓶还插着干枯的梅枝。
李白走进,花瓶旁放着一张白纸,娟秀的字迹却让他字字诛心。
“太白,多谢这些日的照顾,救命之恩昭君没齿难忘。只恨此生有缘无分,若有来世,此恩必报。
我先去了,勿念。”
宣纸无力地从指尖滑落,李白愣愣地望着窗外出神。
过了一会儿,却发疯似得冲出门。书架上的书籍洒了一地,陶罐瓦翁掀翻在地,只消一会儿功夫,青莲居被翻了个变。
李府路过的佣人在一边,偷偷探头。谁也不知道这个平时安分守己的李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发了疯似得在李府频繁穿梭,弄得李府鸡犬不宁。
所有人都远远地观看,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李白奔到大门口,一把拽住看门的衣领,青筋暴起。
“她在哪里?”
“公...公子。”
“她在哪里!”
“小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一个蓝色长头发的姑娘。”
“公子是说那个跟甄姬姑娘在一起的姑娘吗?她今日卯时出去了,然后小的就没看见她了...”
李白拽住看门衣服的手无力地垂下,看门急急忙忙后退一步和李白保持距离。
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是怎么得罪公子了,感觉公子像变了一个人。
李白失神地望着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斑驳的石板残缺不全,嫩绿的小草顽强地从缝隙中探出头来。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猝不及防,一个人说走就会走的吗?
多年前的那个女人,也是一样......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被在意过。
被遗弃的感觉涌来,眼睛有些发涩。李白紧闭眼帘。
在高山上看日出的一幕重现,王昭君略有些忧郁的声音怯怯。
“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讨厌我吗?”
像是被当头一击,李白猛地抬头。
对啊,自己怎么这么笨,她当时一定有什么想说的,或许是有难言之隐,想找个人宣泄......
可我却......
因为害怕再一次失去,所以一直在逃避。
为什么只想到自己,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走进看门,看门下意识地往后退。
“她这些天有没有出去过?”
“我想想......哦哦,有,有。前几日和府里的车夫老符。我可以去问问他......”
阴暗的小屋,一盏只剩下一般的烛灯幽幽地燃烧。
乌黑的古木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屋壁四处挂满了发黄的图纸。
元歌静静地坐在椅上,青瓷茶杯中,碧绿的茶水散发着清香。
身后的玩偶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元歌面前鞠了一躬,嘴角勾勒出一抹暗笑。
“我们有客人来了。”
紧闭的木门被一脚踹开,木门痛苦地发出吱吱呀呀的惨叫。
来人一身白衣,栗色的短发遮住了脸,一柄长剑抵住了元歌的脖子。
来人声音低沉。
“她在哪?”
元歌手指一挑,傀儡迈着步子有来,手臂拍上了李白的肩膀。
“不知李公子说的是哪位?”
“王昭君!”
李白低吼,剑刃与元歌的脖子更近。
“走了,去哪我也不知道。不过,她或许永远不会回来......”
“你把她怎么了?”
“嫱姑娘?”
傀儡把李白按在座椅上。
“李公子到此地一定废了不少功夫吧?不如我们先算算帐,你弄坏了我多少机关。”
“钱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我只想知道王昭君在哪!”
“李公子找错人了,我只是个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她留在这对我是个麻烦,我只是稍加点拨,既是对我有利,也给她指了条生路。”
“什么?”
感受到李白的目光,元歌皱了皱眉,轻挑手指,傀儡把一分文书摆在李白面前。
李白翠绿的瞳孔猛然放大,冷汗席卷全身。手指在薄薄的几张纸上一遍遍快速划过,发出沙沙声。
元歌早已闪在一边,颇为有意地看着那纸张被撕的七零八碎,四散纷飞。发出不经意地冷笑。
李白目光呆滞,眼瞳如万花筒般,万般表情交错,脑中突然一整轰鸣,无力地瘫软在地。
“李公子真是可怜,连爱人是谁都不清楚。被欺骗的感受如何?”
残碎的白纸上依稀的写着几个大字——“王嫱,血族后裔......纯血种族,极危险,诛杀之。”
雨蒙蒙地下,有了一段历史的青砖反射着亮光,原野里,屋顶上蒙着一本薄纱。
水珠滴答滴答地从屋檐落下,城外附近只听得见雨声。
李白垂着头,任凭风把淋湿的头发吹散,水珠一颗颗落下来。早已湿透的鞋踩进坑坑洼洼的地面,溅起一脚的泥。
李白默默地彳亍着,已经好久没回青莲居了,甄姬走了,昭君...或者是嫱,也走了。太静了......压抑地让他快喘不过气。已无暇顾及眼前的雨景,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似乎一把整齐排列的丝线,不小心触碰到了哪一根,所有的就全部缠绕在一起,怎么理都还是乱。
雨幕中突然传出了女孩的笑声,一辆马车旁站着三个撑着伞的女孩,有说有笑。
李白一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个人——王昭君、甄姬,还有孙尚香。他极力眺望,期盼着躲在伞后的是那张脸,那张朝思暮想的,带着一点冰霜的脸。
突然,一个女孩发现了李白,惊叫一声,连忙把自己藏在伞后。另一个也是同样的反应。
不对...都不对,还有一个,会是她吗?
第三把伞的主人缓缓转过身,她的眸子清亮,宛若万年的琥珀闪耀着光泽。
隔着一层水雾,李白看不太清,那双眸子和她一样楚楚动人。
不...不是她。
李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转过身去,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个女孩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方,脸上却泛起一道红晕。
长安城外,一座小小的屋宅在雨中静默着,门上的匾额写着“素宁阁”。
三座小巧别致的楼阁并立,淡雅的檀木散发着清香,精致的雕花窗户正对着一片开阔的湖面,湖的四周被几座大山环绕。
春天山花遍野,夏天荷花盛开,秋天枫叶似火,冬天大雪满山,银装素裹。
住在这屋子的主人,只需轻轻推开窗子,便可观四季景色。昂贵的檀香木及墙壁上各大名家的字画足以现实屋子主人地位的尊贵。
正中的一间屋子传来女孩们的笑声,三个女孩端坐在各自的铜镜,身边的侍女们不停地从珠宝盒中拿取钗饰装扮她们。
“行了行了,你们退下吧。”
一个女孩嘟囔着嘴,把侍女们纷纷打发出门。
“爹爹可真够偏心的,我这个月的钗饰还没送来。”
“行了,你就不要抱怨爹爹了,你的钗饰是我们中最多的了。”
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笑着打趣道。
“大姐,你还好意思说,爹最偏心的就是你。”
女孩子不满地坐到一边。
“从何说起?”
“妲己姐姐,爹爹才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可是李府的李大公子。不仅武艺高强,才华横溢,还得到皇帝的赏识,你以后的快活日子多了趣的,哪像我们。”
女孩无力地叹了口气,用手指在木桌上画圈圈。
“三妹说的不无道理,姐姐要是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妹妹们呐。”
“对呀对呀,大姐,要是以后生了个大胖小子,可得带来让他学叫小姨。”
“真是的,说什么呢!”
妲己转过头去不理睬她俩。
“看看看,还害羞了。”
妲己忙遮住自己微微发红的面颊,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三年前和父亲参加皇宫的盛宴,宴会上那个舞剑作诗的白衣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不光是他的风姿翩翩,诗赋徜徉恣意,面对朝中大臣镇定自若,眉宇间的自信更是气宇不凡。她只得睁大眼睛远远地向他望去,只消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这是第一次,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心底的情愫泛开。
“只是...大姐,我听说这李公子平日里不近女色,大姐去了会不会受委屈啊。”
“二姐,你这就多虑了。我们大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什么李公子王公子的,还不败在大姐的石榴裙之下。”
“你们两个就别贫嘴了。”
妲己笑了笑,拉了两个妹妹的手放在膝上。
屋外的雨正潇潇的下。
李白几番无奈地在院子里穿行,口里不知何时已叼了一枝梅枝。
小院里繁花似锦,花朵有的隐藏在绿叶的缝隙中,有的在枝头最显眼处怒放,倾吐芬芳。只有那个老梅树孤零零地站着,她母亲最先种下的,是这里的元老,却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百花争艳,自己却从不吭一声。
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他眼前忽隐忽现,他不敢闭眼,只能远远地观摩,生怕一不留心,她又会在眼前消失不见。
即使早就知道她不在这,那个人已经从他的世界永远消失。
可你又为何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呢?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他也不清楚,想多了只觉得心烦,一个翻身越出了院门。
李府比平时热闹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在为他的亲事做准备。
青莲居旁新搭了一间小屋,这是用来存放缎料的地方,只是此时下人手中的缎子进屋后又拿了出来。
他颇为奇怪地走近,挑起门帘,一群端着盘子侍女正围绕着一个女孩转圈,每个盘子里各放了一匹精美的绸缎。
不用说,这是未来的新娘在挑选嫁衣的布料。
见了李白,女孩散了周围的侍女,走到李白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苏妲己见过剑仙大人。”
是你?
李白忆起,这是他那天在城外湖边见到的撑伞的女子。
“小女子正在为成亲挑选布料,有一件中意的,还请剑仙大人过目。”
以为侍女递上火红的绸缎,上面秀着精美的梅花图案。
“用梅花作底,不知剑仙意下如何?”
来时打听过李白从外地买了梅树苗,又见了他嘴里的梅枝,妲己早有了准备。
刺绣全是京城最出色的绣娘秀的,上面的物体却真像活了一般,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清香似乎扑面而来。李白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良久,发问道:“你......也喜欢梅花?”
“小女子不才,年少时念过几本书,也知梅花是寒岁三友之一。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妲己自信地念出李白的诗句。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明媚似水,仿佛有微波荡漾,恰似春日第一抹暖阳,可以把人的心融化。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李白出了门,妲己的眼睛和她颇为相似,只是再找不出那份冰霜般默然的神情,凛如寒冬,冰天雪地中却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心底的柔软总被坚硬的外壳包裹,蔚蓝的眼珠埋藏着深深的忧伤。
妲己喜欢梅花是因为它的倔强动人,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喜欢梅花,只是有个姑娘说过梅花开的季节,她的家乡,花瓣带着甜味儿,梅雨纷纷扬扬。
鞭炮声格外响亮,李府门口灰色的烟雾滚滚。
李苏两家为显示财气,每家在李府中各搭六个棚子,今日合伙包了全城的酒馆,百姓的所有消费一律算到府上。
府里,达官贵人及家眷络绎不绝,纷纷送礼,前来祝贺。端茶送水的下人人来人往,每个屋檐下红灯笼挂满,处处喜气洋洋。
李白站在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红衣垂到脚裸,头上原本散乱的碎发被整齐地挽在了脑后,脸色苍白,两颊已没了血色。
今日的自己早没了桀骜不驯的气质,有些像个书生,衣冠楚楚,斯文儒雅。
反倒不像是自己了。
门外有下人呼唤他去行礼了,李白一路跟着,走向了那座辉煌的礼堂。
长辈们坐在正中央,旁边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像一群蚂蚁似的望着他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走向屋内。李、苏两大家长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两人中间放了一张木桌,红色的桌帷垂下,墙上挂着红底的金色“囍”字,字体上镀着金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刺眼的亮光。
慢步走到家长前,听着傧相的喊声,双膝跪下,头触碰到了地板,一片冰凉。
拜完堂后,一个一个地向来客敬酒,有意无意地听着各种近乎谄媚的祝福,微微点头,或者回应几句。每次只是轻轻抿一口酒,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吐掉。
他不愿喝太多,喝多了总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一些不该想起的人和事。
走过了一个个棚子,天色已经暗了些,在无数张相似而又陌生的脸中却迟迟没有看到韩信的身影。
他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吗?
入夜,他在几名提着灯笼的下人的陪伴下回到了房中。
房里的其他零散物件早已被搬去,床已被换成一张大床,上面装饰着琉璃,佳人盖着红盖头,坐在红色丝绸织成的被子上。
李白走近,站在床边犹豫了很久,刚伸出手,轻叹了一声,转身朝门边走去。
“剑仙大人。”
他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贴着喜字的木门。
“剑仙大人,妲己是否该唤大人‘夫君’了呢?”
背后的声音如羞答答的玫瑰,酥软地可以把人的心麻醉。
语言里透露着一丝期待。
“妲己等您很久了。”
李白伫立在门前,身后的烛光和面前的黑暗被木门阻隔,形成光与影的分界线,而他此刻正站在这道分界线上。
良久,终于有了回应。
“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李白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又轻轻地合上了。
妲己掀开盖头,揉成一团摔在地上,涂着胭脂的脸上还留有着刚流下的泪痕。
李白走入院子,微风吹来,带着一丝水汽,让他干涩的喉咙微微有些好转。
他坐在院子里,静沐着月光,望着空荡荡的坪场发呆。
一道阴影从头顶上空略过,熟悉的带着一点嚣张的声音传来。
“嗨,太白兄怎么在院子里乘凉?需不需要本公子的收留?”
李白仍坐在原地,对着歪坐在墙上瓦片的人道:“你怎么来了?你爹不把你关在家里?”
“我爹是想关我来着......不过那么多次了他也没一次成功。我本来是不想来,谁叫正缺个人一起喝酒。怎么样,一起吗?”
李白嘴角微微上翘,翻身越上墙,和韩信坐在一起。
“重言公子这是要我逃婚?”
“逃婚算什么,我们之前不用总是一起逃课的吗?”
“那是你非拽着我一起——”
李白顿了顿,接着说,
“不过,这次我挺你。”
小酒馆的隔间里,李白和韩信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或者说,是狼吞虎咽。
韩信埋头舔着碟,忽而又抬头,一拍桌子,喊着:“小二,我的菜呢?怎么这么慢!”
店小二匆匆端着一盘从厨房端出来的牛肉,上面还冒着白烟。
韩信一把抓过,继续埋头大吃。
小二走出隔间,默默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这两货也太能吃了吧,都不知道陆陆续续送了第几盘了。能吃不要紧,可这样一来厨师的人手就不够了,店里还有其他客人的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