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公子太生疏,可唤在下太白。”
“小女子乃草民出身,恐会带来诸多烦扰。”
“比起困在府中一辈子,太白更愿意离开这繁华长安,策马飞奔在草原上,走在落日的海边,和心爱的姑娘看最美的风景,过最平凡的日子。”
王昭君清澈的烟波中亦如微微荡漾的湖水,倒映着天空的繁星点点,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
“太白...”
李白的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边上还放着一个暖手的小炉。
雪下了三天终于停下,气温骤然下降。
最冷的不是下雪天,而是雪化的时候。
骨节分明的手抓过毛笔,轻轻蘸上一点墨,在白色的宣纸上纵情挥舞。几个黑色大衣赫然跃上白纸。
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随即把那张纸压在砚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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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到了隔壁屋前,入眼便是一抹蓝色身影。李白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
王昭君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残雪,低洼处早已积了不少水。
“什么看的如此入神?”
王昭君眼底流出失落的神情,伸出纤纤玉手,窗檐的一滴水珠落在她的手心。
“也不知道,故乡的梅花开了吗?”
王昭君收回手,水珠已在掌心消失不见。
时光流逝,故人已不在。
李白默默地帮她挽起被风吹乱的长发。
她......还是这么想家吗?
“待家中关系缓和些,家主退位后,闲暇之时我便可带你回北夷,看漫山遍野的梅花。”
王昭君只是轻笑,不做回答。
“怎么,你不相信?”
栗色短发的少年稍稍红了脸,急着证明自己的诺言。
王昭君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眼神从头到尾一直望着窗外。
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只要这样......就够了......”
“那......明日随我去宫中,女帝为宫中机械师开庆功会,邀众臣前去。虽没有梅,但御花园的景色不错。”
“太白平时不是不愿接近嘈杂处?”
“为博美人一笑,在下值得。”
两人在窗前站着,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真希望时间永远停滞在此刻,哪怕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也愿意。
王昭君心想。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剩下的容不得她作毫无可能的幻想,这样的时候多一刻就少一点。
现实总会到来,唯有抓紧一分一秒珍惜。
她拉紧李白的衣袖。
“好啊。”
深夜中,皇宫里灯火珊阑。
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宫女们手捧金盘,托着菜肴或是美酒,有秩序地放在乌木桌上。
宫廷乐师蔡文姬弹着《胡笳十八拍》,身着柳色长裙,头系长丝带的舞女手着折扇,在琴声中翩翩起舞。
舞毕,赢的在场众人热烈的掌声。
武则天在殿中举杯。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诸位!”武则天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自先祖建唐以来,蛮夷侵略,大唐饱受战争之苦。而今日大唐亦不在是从前之大唐,诸位爱卿对朝廷的忠诚,朕铭记在心。今夜,朕欲为我唐作出杰出贡献的朝廷机关师作庆功宴!”
众人的目光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讽刺。
王昭君踮起脚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神采奕奕的少年接受了皇帝的嘉奖。
“诸位,今夜让我们举杯畅饮!”
人群又沸腾起来,悠扬的乐声响起。
王昭君轻轻拽了拽李白的衣角。
“怎么有两个人?”
“那是宫廷的机关师,能设计出超越想象的机关。只是性格古怪,从不开口说话。你看到的另一个人是他设计的傀儡。”
元歌从殿前缓缓走向人群中,王昭君才看清他手中牵引的细线。乍一看那傀儡还真像个活灵活现的活人。
她的心骤然紧缩,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傀儡满面笑容同上前祝贺的人道谢。
而傀儡身后操作的少年,似乎从头到尾目光从未离开过她。他的眼瞳深邃,目光如狼般幽邃,似乎下一刻就能把她吞没。
元歌不动声色的走过,与她擦肩而过。连同傀儡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中。
“怎么了?”
李白看出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好一会儿,王昭君才恢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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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幽幽地燃烧,照亮了屋子里的黑暗。甄姬早已入睡。
王昭君坐在桌前,刚才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道目光中透露着些神秘,似乎有野兽掩藏在黑暗里。
或许是想多了吧,李白说过那个人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她起身解散挽起的长发,解下衣带。衣服抖开的瞬间,一张纸条如白云般悠悠飘落。
王昭君俯下身捡起纸条,一行黑色的的大字骤然浮现在眼前。
王昭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绷直,从头凉到脚尖。
王昭君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
是他,就是他......
一瞬间眼泪竟夺眶而出。
“嫱儿怎么哭了?”
李白怜惜地提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都怪太白,这么久都不回来,嫱儿好想你......”
“好好,太白错了。”
王昭君静静趴在他怀里,两人静静地拥抱,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吸时鼻翼的轻轻振动。
此刻,时间仿佛凝固...
李白低头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她长高了不少,其实已经可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了。
这么多年,苦了她......
王昭君伸手抚摸他白皙的脸颊,脸上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而他,还是她的李白哥哥......
“你在外面打仗肯定很辛苦吧。”
王昭君小声问道。
“只要想到嫱儿,就一点也不辛苦。”
王昭君的脸上泛起一抹绯红,这些年来她等的他好苦,等着他归来见她,等着穿上嫁妆,和他一同走在结彩的堂上,可他还是迟迟不归,弄的她心里委屈。
可只要他一句话,这些年来的等待都值得......
两人都到了最适合的年纪,一切似乎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
“喂喂,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找男朋友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这很简单,我答应请刘备一顿饭,他把孙尚香灌醉了问的。”
王昭君心里......刘备还真的不怕死。
李白见王昭君不说话,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这是我自己做的。”
“切,不要。”
王昭君不屑地瞟了一眼。
“我可记得你当初看人家收巧克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
“你...”
李白本想着这几年欠她的,要好好补偿,没想到先被这丫头气的够呛。
李白固执地把巧克力摆在王昭君面前。
“吃。”
“不吃。”
“吃。”
“不吃。”
......
“为什么?”
李白先败下阵来。
王昭君看到他气的够呛,心里暗自叫好。
“巧克力对牙齿不好,我不吃。”
说完后,王昭君心里得意洋洋,掏出随身携带的汽水抿了一口,爽爆了。
“要不我回头再送你一盒牙膏?”
下一秒,王昭君差点把嘴里的汽水喷出来。
和原来一样,每次都被他气到没脾气。
她抬头看看李白,叹了口气。
看来不吃他是不会让自己走了。
“那好吧,我只吃一小口。”
见王昭君服软了,李白赶忙把手中的巧克力递给她。
王昭君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点,送进嘴里。随即表现出痛苦的神情。
李白的眉头皱了皱,“有那么难吃吗?”
“有有有,”王昭君立刻接下他的话,她从一开始就准备整整他。
“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难吃...哦不,是最最难吃的巧克力了,简直跟吃土没什么两样......”
李白的脸更黑了,说的像你真的吃过土一样...
番外:对你......我总是输
李白在王府坐了几日,每天陪着王昭君赏花,外出游玩,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是提亲之事从未提起,王昭君心里有些着急,不过或许李白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呢,她也不提。
一日,李白坐在她桌前,神色紧张,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王昭君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故作镇定地坐在他旁边,假装看着别处,余光却一直在看他。良久,见李白还不说话。
没想到李白哥哥平时那么爽快,这事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她问道。
“太白,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李白随即点了点头,又摇头,点头......
王昭君噗嗤一声笑了。
“太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逗嫱儿玩吗?”
“嫱儿,对不起......”
“这些年不见就生疏了?开玩笑说对不起作甚?”
王昭君勉强止住笑。
“嫱儿,我现在......还不能娶你。”
李白小心翼翼地说道,声音极轻,说完后他不敢再去看王昭君。
然而这细小的声音还是被王昭君听清了。
“为什么?”
她惊讶地问道,语气有些不甘心。“不是说好的吗,你回来后就娶我。”
“对不起......”
“是不是你在外面有新欢了,所以不要我了?”
“不是的。”
“那还是你爹不准......还是我爹?我找他去!”
李白伸手拦下王昭君。
“嫱儿,我不是不想赴约,只是边疆战事吃紧,我还离不开身,明日就得启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李白的声音弱了下去。
“还能等我十年吗?”
十年?!
我已经等了十年,我还要等下去!
我把青春耗费在这十年,日日夜夜心念着你,好不容易等到你的归期,你却还要我等!
我还有几个十年可以等?!
李白,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等......你有什么资格!!!
一瞬间十年的委屈全部流露在心头,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王昭君一气之下摔门而去。
“李白,我讨厌你!”
声音从门外传来,渐渐地远了。
屋里只剩下李白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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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的队伍已经准备出发,李白一次次地望向城门上,那里已经没了蓝色的身影......
直到城池被山脉阻挡,再也望不见,他才奋力挥舞马鞭。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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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坐在床边拨弄手中的梅花,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紧闭的房门突然有了响动,这一夜她从未锁过房门,看着他的影子在门前徘徊、徘徊......
“太白!”
她喜出望外
进来的却是她的侍女,眼底的希望霎时间抹净。
“你来做什么?”
她赌气地说道。
“小姐,李公子已经走了。”
侍女淡淡的话却像一把利刃刺痛了她。
“小姐,小姐——”
王昭君已经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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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城墙上四处张望,却不见了他的影子。
手中的梅花无力地坠下,在风中无力地飘落,落入一片黄沙之中。
“他真的......不要我了......”
王昭君声音哽咽。
“小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不如就忘了李公子罢。这天下的名门公子多着,老爷总会为小姐找到好夫婿的。”
忘了?
为了那个约定,这些年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唯恐自己把他忘了。
现在要自己忘了他?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
王昭君叹了口气,眼底是止不住的失落。
“我的心,早已留在他那了。”
在爱上他的那时起,胜负早已注定。
这一次,我又输了,输得好惨...
王昭君四向张望,茂密的树丛遮住了视线,浓雾漂浮在灌木丛中,她提起裙子,避免裙摆挂上荆棘。不时有飞鸟被惊起,鸣叫着飞出树林。
王昭君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纸,按照上面的路线前行,踏错一步便可能遇到危险。
在林中有一处开阔地,一栋小木屋伫立在眼前。
王昭君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轻轻地推开木门,门吱呀呀地响着,像风烛残年的老是,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
门在她进入的下一秒自动合上了,漆黑的屋子里点亮了光。
以为衣着华丽的男子走近,只不过身上拴着细线。
“你来了。”
声音如同唱歌般动听。
王昭君绕过傀儡,看向他身后的那个牵着细线的人。
元歌在长椅上坐下。
“有兴趣看看我的最新作品吗,很不错的。”
“不了。”
王昭君冷冷地回绝。
“真是令人扫兴啊,那么多人渴求看到我的机关术,连女帝也不例外。”
“没想到王国的机关师竟住在这样的地方。”
元歌眼里有些无奈。
“为了防止那些无关人士打扰我研究,只好这样了。别说屋前屋后的各种机关,就连这阴暗的环境,吓也能吓死他们。”
元歌笑了笑,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上了各种小机关。
“我不是王国的机关师,只为追求至高的机关之美,不为任何人效命。朝廷对我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平台。”
他俯身摆弄着他的作品,眼神柔情似水,恰似一个父亲抚摸自己的孩子。
“美,是致命的愉悦。”
“如果我没猜错,荣耀森林里操纵孙尚香袭击刘备的人就是你吧。除了最杰出的机关师,还有谁能做出如此精致的木鸟呢?”
“不错。”
元歌鼓了鼓掌,“看来你很理解我的作品。”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刘氏在朝堂上一再否认我的工作,给他们点教训是应该的。更何况......他也没死。”
元歌笑了笑,身旁的木偶跟着笑了笑。
“我找你可不是为了叙旧。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元歌从怀中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顺着桌子滑到王昭君面前。
王昭君脸上出现惊恐的神色。
这正是她丢失的玉佩。
“嫱姑娘好生聪明,竟懂的把灵力封存在先天形成的灵石当中。”
木偶似笑非笑地说。
“你......你想干什么。”
“姑娘不必紧张,这灵石我已研究过了,万年灵石,很珍贵吧。不过我对它没兴趣。”
“你究竟想要怎样?”
“一来是物归原主,二来是想劝姑娘离开长安,走的越远越好。”
王昭君愣了一下,眼前的人她越来越看不懂。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长安的。”
“是吗?”
玩偶轻笑,竟起身来跳起了舞。脚尖在地上旋转,身体竟如羽毛一般轻盈,婀娜多姿。
“嫱姑娘莫要忘了,在下知道你的身份,可别人还不知道。你觉得自己可以隐瞒一辈子吗?”
“可是...”王昭君急着辩解,“可是我还有......”
“李府的李公子?嫱姑娘一直骗他,他会原谅你吗?你知道他娘是怎么死的吗......若他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提剑杀了你。”
“不会的,只要有情在,无论是万水千山,还是上辈的仇怨,都能够化解。”
王昭君站起来,想逃离现场。
“我们打个比方,即使他还爱你,可你能为他带来什么?弃族的罪名,还是朝廷的重犯,最后你们都逃不过命运。”
木偶围绕着她身边舞蹈,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嫱姑娘,这是你自己的路,你可要想好了。在事情太晚之前,何不放他一马?”
木门吱呀呀地开了。
“送客。”
屋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元歌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王昭君跑出树林,马车已在路边等候。
她胸口发烫,呼吸急促。
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摇晃着。
她定了定神,走进马车。
“昭君,快!”
李白翻上山头,伸出手,把王昭君拉上来。
王昭君小步登上,额上已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四周还是漆黑一片,夜空中星星闪烁。一抬头,对上了李白的脸,同样是爬山,王昭君累的要趴在地上了,李白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大气也不喘。
大晚上被他叫醒,竟然是偷偷溜出来爬山。
“太白,你跑出来老爷不会着急吗?”
“家主日夜操劳,怎会过问这些小事。”
“你...不愿见老爷吗?”
“只是不想见李府的人罢了,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笑里藏刀。我不喜欢人说谎。”
王昭君敛了眸,鼻翼微颤。声音怯怯。
“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讨厌我吗?”
李白没有回话,栗色的刘海留下的阴影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王昭君自知是说错了话,立刻不支声了,只看着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嘴里不知何时叼上一根草茎。
“十多年前,长安大军压境。我和一个女人在乡下娘家。她把我留下,自己去了长安,说是不久后回来。”
“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
李白淡淡地说道,像是诉说吃饭睡觉一般,声音没有夹杂任何感情。
“青莲居寂静的很,一年见不着什么生人。”李白懒洋洋道,“见不着也好,清静自在,坐在湖边,一剑一酒,一把木琴。静听琴声空明,见湖面婆娑光影,岸边杨柳依依,拔剑轻舞,或是饮酒高亢一曲,直至夕阳落下。又何乐而不为?”
“琴声悠扬,却无人能懂曲中意。剑舞虽善,却只一人欣赏。把酒言歌,只是有些话清醒不敢诉说罢。一个人,不是很孤独?”
王昭君说道,抬眸望向李白。李白侧过脸去,翻身跃起。影子一闪而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太白!”
王昭君向呼唤,却无人回答。
她站起,双手撑着膝盖,似乎随时会瘫软下去。
她抬头望向前方,李白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之中,再也望不见。
距离好像很远了...
就算再努力,也追不上了吧。
遇见李白之前,她像是在黑暗里摸索的飞蛾,努力鼓动翅膀,却找不到方向。
直到——
遇见了他。
身体被冰冷的河水淹没,快要窒息。
一星火光在身上跳动,冰冻的血液重新苏醒过来。抬眼,却见那张俊朗的脸,只是薄荷色的眸子隐藏着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哀伤...
可他又那么骄傲,所有的困难在他面前,都可以被一刀斩下。
她一直寻求的,他的光和热,让人心驰神往。无数次的梦里,她都努力向前,只要靠近...再靠近一点,就可以触碰到,那遥不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