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看看，似乎惊异，进而舒展了眉眼，露出一个笑。

我继续说道：“过了忘川去，便是轮回池了。”

他摸摸怀里的伞，笑了笑，说：“船家说笑了，我听说黄泉是有奈何桥的。”

我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江面那边，孟生顺着我的指尖方向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之中，隐隐浮出一座桥梁的样子来，那桥是木质的，看上去十分单薄，两边只有齐人腹高的栏杆，有时候人走过，那护栏就会吱呀地响。桥上许多人来来去去，步履匆匆，零散有几个人扶着栏杆，从远处眺望过来，有的低头看这混流的江水。只是，那些景象只是一瞬，便又被雨幕淹没了。

我盯着他，道：“你该知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执念太深，难入轮回。”

孟生怔了一下，低头摩挲旧的纸伞，扯出一丝苦笑：“小生何曾有过执念，船家还是切莫玩笑了。”

我解释道：“黄泉的大部分魂魄，是从奈何桥过忘川，再到轮回池的，可有些不是，你若能上我这船，便不能踏上那桥。上船之前，你看不见桥，对么？”

孟生把笑容收住了，顿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我告诉他：“是冤孽。”

“什么？”他问。

“那是某些必然存在的东西，沾惹了红尘，谁人能不带痕迹的？这些痕迹，就是冤孽，它是灵魂的尘垢，在灵魂投世之前必须重新涤尽，否则尘垢浊了轮回池，轮回便会失调，转生带了记忆，现世便会乱象。这是规则。”

我说：“大部分魂魄所含的尘垢并不多，，一碗孟婆汤，便可以洗得干净，孟婆便在那奈何桥头，分发孟婆汤的。可有些魂魄孟婆汤是洗不干净的。”

我看了看他，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来，把镜子递给他，他把镜子接过，上下打量过去，那背后有许多复杂的细密的纹路，而正面光滑，可照出人影来，那里面便映出他的样子，灰白的脸，下垂的眉，那眉心一簇灰黑的气，从那眼里，透出他身后船篷的轮廓来。

他抬头看看我，又看看镜子，说：“船家似乎与我是不一样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我是命运，是黄泉的摆渡人，我在这忘川上，摆渡了无数死灵，千百年的摆渡，这些死灵，也许错罔，也许执念，积累下来，冤孽重重，洗涤这些尘垢，便是我的工作。”

我指指他手上的镜子，道：“这是浮生镜。”

他看看镜子，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