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晌午毒辣的太阳，彰显着秋老虎的威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干热窒闷，令人烦燥。午饭后，楚天成在院里洗着脸，享受着短暂的清凉，院门口探出来苗志远张望的头，向楚天成摆着手，示意让他出去，楚天成肩上搭着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走出了院门。苗志远眼神里带着无限期盼，看着漫不经心走出来的楚天成，“怎样了，我的好哥们儿，问她了吗？”

楚天成用毛巾擦着脸，眼珠却在眼窝里急速地打着转，“问……问了，她说还没想好做一辈子的农民。”

“这叫啥话呢，城里咋了，城里现在的情况好吗？不说别的，就说咱家那块‘自留地儿’，现在就能养活城里十几口子人，真不知道她咋想的，算了，以后再说吧！”苗志远奋力地摆了一下手，转身扫兴地走了。

燥热的中午容易让人犯困，夏小婉头枕着双臂，在书桌上昏昏欲睡，楚天成走进教室，把毛巾搭在木架上，背对着夏小婉仿佛自言自语说着，“苗志远来过了。”低沉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夏小婉睁开欲睡的双眼，斜眼看着楚天成的背影，“是吗？是来问你月老当的怎样了，是吗？”夏小婉的语气很平很淡。

“我告诉他，你还没有准备好做一辈子的农民，其实他说的没错，就现在的情况，他家的那块‘自留地儿’足可以养活十几口人的。”

“楚天成！”夏小婉猛地抬起头，语调变得激动而强硬，“你还想当好你的说客是吗？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个道理我懂，如果和一个自己厌烦没有感情的人，因为吃穿渡过余生，那更是悲哀，如果你喜欢，你和他过一辈子吧，我做不到！”

“嗯！”楚天成语气坚定重重地点了下头，“你也别生气，只要你不嫌弃，那我就守着你一辈子！”楚天成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被提前疯跑回来的孩子们给打断了。

在这许多年没新建房屋的小山村，新建成的青年点，无疑为平淡枯燥的小山村平添了一缕新光。早饭过后，阳光显得格外的殷勤，蓝天上点缀着几朵白云，黄色的土坯房，崭新的格子窗，泛着油漆光亮的房门，金黄色的山房草铺满房顶，映衬在山坡的绿色下，显得金碧辉煌。阳光明媚，蓝天白云，绿色山坡，金色的新房勾画出一幅唯美的乡村风景画。

推开泛着油漆光亮的房门，两个新砌的灶台在门口对望，宽敞的厨房和储藏间直抵北窗，东西两厢南北两炕，一切都是新的。太阳在天空中渐渐升高，阳光透过格子窗在屋里打下匀称明亮的光柱。

打理好个人的行李，夏小婉开始带头张罗午饭，灶台下的干柴劈啪作响，炊烟缕缕升起，轻柔飘散，喜迁新居让所有青年都有了些许的新鲜感，而且是忙中得闲，难得休上一天。

萝卜丝、大白菜在两个大铁锅里开始起着沫翻着花，开锅后的热气顺着锅沿往上冒，学艺不精的夏小婉，掂量着手里团好玉米面，不知如何贴在锅壁上，左左右右地找着合适的方位。刘怀明五大三粗的汉子，歪叨着烟卷，眯缝着眼睛，两手交替地挽着袖子，“看给你笨的，我来！”还在犹豫的夏小婉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刘怀明，刘怀明直接从夏小婉手里接过玉米团，一只脚踏在锅台上，身子往前探着，玉米团顺势贴在了锅壁上，“来吧，你就瞧好吧！”两个、三个……叼在嘴里的香烟，从中间断折的烟灰，顶着热气落在灶台外，零散烟灰星星点点飘落进了锅里，他自己似乎一点都没在意，“来吧，下一锅！”丢掉烟头，两根手指顺着鼻孔捏出的鼻涕随手甩在脚边，手指在裤子是抹了一下，紧接着又团起玉米面贴着大饼子。

夏小婉端着装满玉米面的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刘怀明，“你这也太不卫生了吧？”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就入乡随俗吧！”刘怀明随手又团起玉米面贴在锅壁上。

“入乡随俗？你见哪个社员家，是混着鼻涕贴大饼子的？为了增加黏度是吗？”夏小婉的质问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哪个哪个？哪个是这家伙那么贴上去的，一定给他留着自己吃，有咸淡儿他还能少吃两口儿菜呢！”

“屁王……”刘怀明张嘴刚要继续怒骂，王志辉已经跑到门外去了，“给你吃，就给你吃，省得你放屁没味儿！”满屋又是一阵欢笑之声。

圆月驻足夜空，把所能照见的一切，统统揽入自己的怀抱，轻柔的月光洒向苍茫，山峦在夜色中起伏，带着月光轻柔的韵律，欢快的溪流，让月光在浪花的肩头明亮，在涟漪中沉醉，枝叶过滤着月光的迷人，斑驳的光亮没有规则地洒在叶片间、草地上，随着微风吹来，光影仿佛在欢快地跳跃着。楚天成和夏小婉，双肩相依并坐在老榆树下，浸染在月光的浪漫之中。楚天成慢慢抬起手臂，轻轻地把夏小婉搂在怀里，两个脸颊轻贴在一起，“小婉，时光在指尖溜走，命运在生命中迁变，我无法改变、无法阻挡，尽管这样的迁变有些冰冷，但我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温暖……”

夏小婉看着幽幽的山谷，“我也同样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带给我同样的温暖。”

楚天成注视着夏小婉的脸，轻柔的月光下，那是他见到过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楚天成的嘴唇落在夏小婉的额头，夏小婉随即闭上了明丽的双眸，楚天成把她抱得更紧，就像抱着一个害怕丢失的心爱的宝贝，楚天成的心跳开始加速，两个人嘴唇触碰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在僵硬和瘫软间转换，两片嘴唇是干燥的，却是温暖的，紧闭的双目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山峦间好像没有了氧气，触碰在一起的双唇仍是干燥的，口腔里舌尖上却极其湿润的，楚天成微微张开嘴唇，探了出来的舌尖，沿着夏小婉的双唇触到了她紧闭的牙齿，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两个舌尖相互缠绕，整个身体如同触电一般，魂魄冲出了世俗的躯壳，缥缈在浩瀚梦境的天际，此时，时间是静止的，空气是凝固的，山峦、枝叶、小草、月光，都在见证他们相爱的幸福。

夏小婉的神智，仿佛突然恢复了清醒，推开抱着她的楚天成，“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当楚天成从另一个世界中回过神来，夏小婉已走在几米之外了。

“好吧，我送你……”夏小婉的脚步走得很快，楚天成也只是紧紧跟在夏小婉的后面，直到夏小婉进到青年点，路上的两个人没再说过一句话。是路走得太急，还是激情的余温未退，楚天成的心还是加速地跳动着，头脑也还是处于淡淡的眩晕或是幻觉之中。迷人的夜色，月光浪漫多情，无比强烈的幸福感，紧紧地包裹着身在其中相爱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