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们的新房子要来喽！”
“我们的好日子要到头喽！”
刘怀明和王志辉像似说相声似的对答着。“屁王，我说新的青年点马上就要建好了，你说好日子要到头了，你啥意思呀你？”
“没听苗大牙说嘛，我们离开这儿搬到新的青年点，就得自己照顾自己，还有，国家的补助粮也快要到期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继续补助，但确定的是，我们得自己做饭，估计基本上都是粗粮喽！”
从城市到乡村，所有人都在随波逐流地转变着。接下来，所有青年仍要接受在乡村中的转变，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烧火做饭，和社员们相比再也没有了优越感，而且没有属于青年们的“自留地”，在一切计划经济局面下的匮乏，或许他们将面对更多的匮乏。
刘怀明仍然天不怕地不怕地说着，“这有啥呀，怎么都是活，还能饿死不成！”话是说的没错，可需要面对的太多，劳作了一天，谁愿意去做饭，天还没亮谁愿意早早起床，所有人思维短暂飞转，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屋里一片静默。
“我们是一个集体，是不可分离的兄弟姐妹，‘自留地’我们可以自己开发，你们的劳累我也经历过，我懂，只要大家不嫌弃我做饭不好吃，我来做，毕竟现在我和你们比起来，清闲了很多。”平日语言不多的夏小婉，大家认为她只活在自己的孤独里，这样的一番话，着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看看吧，你能这么说我们心里已经非常感动了，不行我们可以轮流值日的。”王志辉的手轻轻地拍在夏小婉的肩上。和局限，梦想和现实，没有规则地交错在我们的人生路上，取舍之际，还原些人性的本真，或许在我们的选择里，并没有真正的失去，即使有，之后得到的，也会把失去的一切完美弥补，甚至更好。
清晨天边微微泛白，临时青年点的厨房里，多了夏小婉忙碌的身影，“夏老师，你咋不多睡会儿呢？”
“这不是嘛，我们新的青年点快建好了，我现在比他们清闲得多，我得和你学学怎么做饭了，我也该为他们多出点力的。李婶儿，我们院里的酱是怎么做的？”夏小婉指着院子里的酱缸，关心地询问，“能教教我吗？”
“这酱可是咱们一年四季离不开的东西，学那干啥？到时候，我帮你做就是了。”夏小婉还是央求着李婶子。
“你要是想学，俺就给你念道念道，大概再过些天吧，我们把脱粒的黄豆煮熟，把它捣碎凉透了，再把它揉捏成砖的形状，放置起来，等到来年的清明，把酱砖掰碎放到酱缸里，添上水加上盐，它喜欢阳光，所以，大多数的人家不是把酱缸放在窗前，就是院子中间，那都是接受阳光最好的地方。过不了多久，酱就会变了颜色，由浅黄变成乳黄色，直到金黄，它很娇气，需要捣酱而且要均匀，特别是千万不能淋雨，它要是‘感冒了’，那这一缸酱就全废了，还有你看到缸口的白纱布了吗？那就是怕蚊虫进去蒙上去的。”
“是呀，这倒是比人还骄气呢！”夏小婉从没听说过普普通通，简简单单吃到嘴里的酱，会有这么多的道道儿。一早一晚炊烟升腾的厨房里多了夏小婉的身影，同学们也会在早饭时的饭桌上，晚饭前的厨房里主动找夏小婉打个招呼。虽说辛苦，虽说有农忙的劳累，但青年点里依就飞扬着苦中寻乐的欢声笑语。
多日来，楚天成和夏小婉每日相遇，按部就班地教学，看似没有太多改变的交往，但楚天成能明显地感觉到夏小婉是开心快乐的，这是在之前的任何时候都从未有过的。楚天成不敢去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苗志远和她在那一路上说了些什么，他害怕甚至恐惧，一旦从夏小婉的嘴里说出他想到过，而且接受不了的事情。楚天成陪着她开心，但心里仍带着些不安，这几天来没有见到苗志远的身影，他渐渐开始认为自己的想法，应该打断那或许只是不该有的胡思乱想，又好像混乱仍在继续。
“小婉，下课之后我们去我家研究一下接下来的教案吧，吃过晚饭，我们再出去走走？”楚天成用试探性的口吻，商量地约着夏小婉，或许这个约会，对那些胡思乱想会有一个答案。
“不行，李婶儿那还等着我回去一起做晚饭呢！这样吧，晚饭后，”夏小婉指着手腕上的手表说，“七点，晚七点，我们老榆树见。”
“好……好吧！”楚天成闪烁其词欲言又止，看着夏小婉离去的背影，期盼着晚上七点的老榆树下。
月光还没有完全点亮夜空，老榆树的树叶在风中作响，老榆树下的楚天成，读秒似的等待着夏小婉身影的出现。七点刚过，明月升上半空，耳边欢快的流水声，让楚天成觉得异常的心乱，老榆树下的石块发出清脆的声响，被楚天成一脚踢出老远。沿着河边走来熟悉的身影，焦急的心平复了许多，楚天成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双手紧紧抱住夏小婉，就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这一抱让夏小婉感到很是惊讶，但并没有挣扎，就那样静静地依偎在楚天成的怀里，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
“小婉，我喜欢你，别离开我！”楚天成带着祈求地把夏小婉抱得更紧。
“我不会离开你，这几天看出来你有些心神不宁的，是有什么心事吗，能和我说说吗？”夏小婉在楚天成紧紧的拥抱下，声音变得特别小，却听得十分清楚。
两个人相互依偎地坐在树下，夏小婉望着悠静的夜空，楚天成望着夏小婉明丽的双眸。接下来楚天成的话，打断了夏小婉面对夜空的沉思。“昨天晚饭后，志远来找我，十分诚恳地求我一件事！他想拜托我替他向你表白。”随着声音越来越小，楚天成渐渐低下了头。
夏小婉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感觉到了他对我有好感，可没想到你可以接受做一个说客！”言语中带着些许的无奈与讽刺。
“我没有，我只是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和你说罢了，我怎么可能来当说客，看着我心爱的你和他在一起？”楚天成的话无比激动，但又是那样的手足无措，毫无应对的办法。
夏小婉看着表情凝重的楚天成，“我宁愿当一辈子的农民，也不会用我的余生，去陪着一个没有爱，我不喜欢的人。”夏小婉轻依在天成的肩头，周围所有的声响，都湮没在无尽的夜色中，苍凉的夜空依旧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