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在床边坐下,她已经滚到他睡的这一侧,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又轻又缓。他凑上去轻轻唤她:“皇后……”唤了几声,她才微微睁开那对娇媚的桃花眼,苍白着脸,挣扎着要坐起来,一边硬弯出一抹笑,说:“万岁。”
“朕的冠,朕想你给朕戴冠。”他温言对她说。
可她挣了挣,没动。在枕上歪着头,娇娇地伸出两只胳膊,说:“万岁拉我起来。”
他俯下身,她用纤细的胳膊柔柔搂上他的脖颈,焐得火热的两条胳膊,贴着他凉凉的颈后和侧脸,他又乱手去搂她的后背,一使力,直起身,她就随着他坐直了。
金花两手接了他的冠,水葱似的手指捏着黑缎子的帽沿儿,趁得台冠精神,她的手指又细又白。
绷着脸给他往头上墩,戴正了,顺着两旁捋着冠带到他颌下打结,秋晨里出了被窝儿就变得冷凉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他的玉白面皮,他呼吸就一顿。
他先是弯着腰伸着脑袋去就她手里的冠,后来看到她两条白得发亮的胳膊,又一眼扫到她豁敞着的领口里颤颤巍巍的酥|胸,想起昨夜的诸般情形,忍不住红了脸。正梗着头等她给他的冠带打结,他一双黑眸在丹凤眼里转,不好意思地左瞥右瞥,只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她浑身不舒坦,短了精神,就没发觉他羞羞答答的异样,给他系好冠带,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双手搭在他肩上,额角搭住手背,柔声说:“累。”
这一来福临脸更红了。
金花想起来,问:“皇额娘可还好?刚我听见声音,是吴禄回来了?”
“嗯,下了朝回来说,怕是非得去南苑走一趟,你别管,等朕回来安排。累了,再歇一歇,朕横竖不挑你的理。”他看她眼神如星般闪烁迷离,脸色透着苍白,想想昨儿那番折腾,知道她真的没睡饱,专门嘱咐这一句,让她等他走了再睡个回笼觉,反正太后不在宫中,连嫔妃谒坤宁宫都可以省了,有这功夫不如让她歇着,就她那单弱的小身板儿,还要好好将养。
等福临下朝,金花已经收拾停当,正扶着腰看小太监挑书。养心殿的书案上高高摞着诗、词、史书,她命小太监一本一本展开看,左瞧瞧右挑挑,看了半晌仍拿不准皇帝喜欢哪本,更拿不准去南苑几天应该带几本:这原是读书人的狷介,出门必定带书,带少了带得不合心意都心中不适意……正犹豫着,小太监捧着书“扑通”跪倒,她知道是皇帝来了,忙转身行礼,被福临端着胳膊抱住,说:“起。”
拉着她去案旁坐了,又问,“忙什么?睡好了?”他歪着头细细察看她的脸,肤如凝脂,双颊粉扑扑的,眼中恢复了炯炯神采,他才放下心来。
“整理去南苑的事物,万岁快挑挑要带哪些书?”金花说着又掰着手指头,细细数她已经归置齐整的行装,数完,问福临,“还漏了什么?”
他想了想,说:“把鹰带着,咱们放鹰玩儿。”于是对着殿外喊了一声,“吴良辅,传命把朕的鹰从西苑送到南苑。”
皇后拉着皇帝的手说:“万岁,我们去南苑侍疾,人还没到,鹰先到了,妥当嚒?要不我们先去,鹰再说。”
皇帝想了想,有理,又朝殿外喊:“吴良辅,让西苑预备着,朕传鹰的时候再送。”
这时听到吴良辅在殿外应了一声,福临摇了摇头,这个老油条,知道他第一个令要改,没动,到第二个令出才答应。
下午,皇帝与皇后携手到南苑的东行宫,苏墨尔听到消息,早从殿里迎出来,领着帝后二人绕过正殿,直入后面的寝宫。
浓烈的中药味直冲鼻子,金花轻轻抽了抽鼻子,福临听到了,扭头温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又捏紧了他手中的软拳头。她发觉他攥拳,看了他一眼,眼神触到他浅青色的下巴颏,心就安定了,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往殿里迈。
“皇帝哥哥,嫂嫂,你们可来了。”两人进殿,迎面而来的是四贞格格,她神色憔悴,眼下一片瞩目的青色眼圈,神色黯淡,神情焦虑,衣裳揉得皱巴巴,还是昨日出宫时穿的那一身。紧紧拉住金花的手,说,“快来看看皇额娘。”
金花凑到床边,见太后闭目躺在床上,泛黄的脸,不施粉黛,打眼瞧着仿佛有些苍白,呼吸轻慢。她想伸手探探太后的额,又忌惮太后的威严,只跟在福临身后,探着脑袋目不转睛盯着太后的脸。
就听福临说:“先跟四贞出去说说话,朕陪皇额娘待会儿。”他穿着风兜敛襟在床边坐下。于是皇后娇声说:“万岁,屋里暖,解了风兜罢,坐着也舒服。”说完伸手松他的风兜带子,帮他脱了,把风兜抱在怀里,亲亲热热跟四贞格格挽着胳膊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