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志更讨厌每天晚上艾淑都会趁着他睡熟了趴到他身边,依偎着他睡觉。虽然睡之前云志曾经一再警告艾淑若是再靠近自己他会不客气,但这个话通常在云志睡熟后成为空头口令。倒是冬天来的时候,云志就不怎么发出禁制令了,两个人身体靠在一起睡觉是比较温暖,但他真的厌恶那种很靠近的感觉,这种感觉每每都会让他在早上醒来的时候,想着如何弄死艾淑。
就像他平时钉标本那样,把艾淑钉在固定的纸板上,看着她慢慢死去。说不定过程会更长,那么他就可以欣赏着艾淑每天不停的抖动着手脚,眼神期期艾艾的看着他,云志每每这样想的时候,血液中就充满了破旧的大卡车尾气发出来的味道儿,让他有一种窒息般的兴奋。
云志的思绪在安茉手里拴着乳牙的红线中回过神儿,安茉特意把扎头发的红绒线扯断了一半,绑住云志掉下来的乳牙上。云志呆呆的看着安茉白皙的小手小心的绑紧还带着红血丝的乳牙,他一直都不觉得安茉跟小仝像亲姐弟,安茉跟小仝简直就是两个人种,小仝黑的象煤炭,安茉有着金红色的头发,还有白的跟精粉一样细腻的皮肤。
安茉在云志的印象里更像是小时候妈妈说故事时,某个年代里的童养媳一样,这个念头让他对安茉大有好感,因为云志想着安茉的爸妈说不定也是返城知青,她不过也是被任意丢弃的包袱。说不定就像那个卷着□浪头发的女人一样,或者是家里生了一串又一串的女孩子,随便随便丢弃一个,还能再换个生养的指标。
“我姥姥说,下面的牙掉下来应该往房顶上扔,这样你才能长出来牙呢!”安茉认真的把绑好的乳牙递给云志,她自己的牙齿也好不到哪儿去,用当地的话说,叫:猫咬狗啃。
“我每个月能存下来五块钱零食钱,等我攒够300块,我们一起逃走吧……”云志像是梦游似的,眼神直瞪瞪的看着安茉,他之前有跟艾淑妈说过,每个月的十五块钱里,他只要五块钱,其他钱干什么云志不管。
艾淑妈和艾淑老子自然不会反对,十块钱将近普通工人月收入的三分之一。大部分人每个月也就三十五六块的收入,谁不乐意有人每个月给自己十块钱呢?
“逃?干嘛……要逃跑?我们又没做坏事儿!”安茉显然被云志的想法吓到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逃走,安茉非常拘谨的看看周围,确定没什么其他人听到云志的胡言乱语。
“小仝那么对你?你不想逃吗?你挖野菜的时候光知道坐在地上哭,你不想逃跑吗?他们都欺负你!说不定等你长大了会卖掉你呢……”云志舔舔干涩的嘴唇,发狠的盯着安茉,有些泄气眼前这个傻瓜蛋怎么四五六不分呢?
“啊……可是,可是那是我家啊……他们对我很好的……有饭吃有幼儿园上……还有新房子睡觉……”安茉显然没转过这么高深的脑子,她想不到云志的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儿每眨巴一下长长的睫毛,好像就会说出来一些奇怪的话。
“只要我们有300块钱,就能生活很好的……你要是不逃走,我逃走,到时候我来接你……”云志凑近安茉的耳边小声的说着,安茉白皙柔软的耳朵象他小时候吃过的饺子。云志突然想着那个已经不准让他喊妈妈的女人现在生的,是不是一个跟安茉一样的妹妹,他喜欢那种家人的感觉。
“不行,只有犯人才会逃呢……我们又没做错事儿。”安茉的思维一阵混乱,她根本整不明白云志的理论,她开始担心幼儿园的其他人会不会把云志当疯子。
“不准跟别人说。”云志小声叮嘱了安茉一句,他有点儿后悔跟安茉说的太早,这个小丫头的脑子远远没有他估算的那么聪明。
傍晚,小仝从搬家的一大堆东西里翻出被安茉用锥子扎出来窟窿的罐头,罐头里的水早就喝光了,里面的桃和海棠果果肉长出来长长的毛,带着乌黑的霉点。小仝一边抖着那些罐头,一边跟小仝妈嚷着。
安茉心里一阵发紧。
“怎么回事儿?”小仝妈皱着眉头用力晃着罐头里的果肉,狐疑的打量着小仝,“想吃就说啊,怎么搞坏了?不能吃了……”
“我要吃!我要吃!”小仝跳起来,暴怒的又是蹬腿又是揪着自己的头发,最后小仝一头撞到安茉身上,“肯定是她偷吃的,就是她偷吃的……”
“我没有……我就是喝了里面的水……”安茉没什么招架能力,心慌的看着小仝妈,“我没想这么样会坏的……”
“你个死丫头!好吃懒做一样不落,你想吃死我啊……”小仝妈抓过火炕上的小扫把,没头没脑的打着安茉,安茉光是用双手去架着,小扫把的柄雨点般的落在安茉的两只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