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奶奶和二叔为安茉爸搬家着实庆祝了一番,据说安茉二叔煮了两个猪头,对着天空放了几个空枪,还请了一大堆猎友回家吃饭。安茉奶奶如愿以偿的搬进安茉家以前的房子,在红红的分家单上画押按了手印,对着邻里邻居嚷嚷了好多天:宁肯二儿子门口吊死,也不到大儿子门前讨碗饭吃。

热热闹闹的上梁请吃饭,安茉妈抱着小仝四处秀了一圈,无非就是儿子争气,上幼儿园已经能数到一百了,将来一定会超过安茉二叔家的儿子,貌似那孩子现在连五十个数都数不明白什么的。安茉被丢在一边没人管,她饿极了掀锅盖拿馒头吃,被热腾腾的水蒸气烫了手,嗷嗷叫了半天也没人搭理自己,她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水蒸气蒸熟了。

来凑热闹的云志,抓起灶台上做菜的豆油,还有砂糖往安茉烫伤的地方涂抹着。很奇怪的方法,混着豆油的白糖涂抹到烫伤的手背儿上,竟然真的没那么灼伤的痛感了。

“还疼吗?”云志抓起安茉的手不停的吹着气,大屋里吃饭的人依旧热热闹闹的。

“不了……”安茉感激的看着云志,不晓得他跟谁学的法子。

“我妈……就是这样帮我涂烫的地方……”云志安静的坐在安茉身边,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好几年没见到他们了,我妈很漂亮的,□浪头发……不过我就快见到他们了,艾淑她老子已经给我妈发电报了,我就要回大城市上学了……”

“真好……”安茉喃喃着,想到自己还得每时每刻的陪着小仝,也不晓得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云志看着安茉,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反正我也没妹妹,我妈人很好的,小猫小狗要是饿了她都抱回家的,小仝那么欺负你,你还在这儿呆着干什么?我不喜欢艾淑那样的妹妹,我喜欢你这样的……”

安茉的心里簌地燃气了一丝光亮,但这股光亮很快就灭了。人家跟自己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收留她呢?这就像艾淑家跟云志非亲非故,纵然云志的父母留了很多钱,还不是凶巴巴的对云志?每天都被打的鼻青眼肿的上幼儿园,吃的穿的喝的还都不如艾淑,安茉看着被涂抹了豆油和白糖的烫伤的手背儿,没说话。

“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回到了妈妈家,回到了大城市,我就请你去我家玩儿!”云志多少有些发狠的朝安茉伸出手,做出拉钩上吊的架势。

“好哦。”安茉拘谨的笑了,小心的用她被水蒸气烫伤的手跟云志拉了勾上了吊,虽然她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会成为真的。

讨价还价

幼儿园开学的时候,安茉没有见到云志。艾淑扁着嘴趴在咯吱咯吱响的书桌上,用唾沫舔了五分钱的“贴纸画”(一种模糊的人物画儿,用水或唾液舔舔往胳膊或者手背儿上粘住,等半干的时候小心的揭下来衬纸,人物就会留在皮肤上,类似刺青那样)往手腕上贴着,贴上去又拿下来,再贴再拿下来。贴纸画上的各种颜色混了艾淑一手。

“你小哥呢?”安茉的心怦怦的跳着,想着云志应该回到了那个有他爸爸妈妈的大城市,那个温暖的家里,有着电视机,云志的姥爷开着帆布盖子的吉普车到车站去接他。

“我小哥回他妈妈家了,你满意了吧!”艾淑尖细着声音,没好气的瞪着安茉,把书桌上的贴纸衬纸扔向安茉。

安茉反而松了口气,想着云志再也不需要嘶吼着嗓门跟艾淑爸爸理论他们家花了云志多少钱。云志再也不用带着满脸的伤痕上幼儿园,他那个卷着□浪头的妈妈会好好疼他。

幼儿园对面山上的桃树郁郁青青的密接在一起,安茉那一年的记忆却遥遥远远的记住了粉红色。下雨天的粉红色,晴天的粉红色,瘸着一只腿的女老师咿咿呀呀的踩踏着老旧的钢琴的声音也是粉红色,还有小俊摔下小山包时桃花淡了的粉红色。安茉开始怀念云志滚着的铁圈,怀念下雨天幼儿园屋檐滴下的水滴,在黄泥浆的门槛处泛起的雨花,噗噗的发出沉闷的声音。

安茉甚至羡慕三姨剩下的那个死去的女孩儿,安安静静的离开,至少还有三姨哭的撕心裂肺的不舍的,若她是那个夭折的女孩儿该多幸福?若记忆是个好东西,那么粉色的桃花就成了安茉所有记忆中象征着幸福和快乐的颜色。

正式搬进新居的第一晚,安茉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折磨了她大半个晚上,安茉开始怀念帆布棚子里的安静,虽然偶尔也会有小老鼠吱吱叫着闹上小半个时辰。

天下没有不嘿咻的父母,两情相悦的嘿咻估计是男欢女爱的最好体现。不知道上个世纪80年代后长大的孩子们,因为住房条件的有限和父母的不注意,有多少孩子是没办法而不得不被迫听着自己父母嘿咻的声音,至少安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