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说话我就不爱听,你打小儿的时候,妈让你磕着了还是碰着了?”三姨不客气的顶了安茉妈一句,就算不是为安茉说话,也得帮外婆说两句,难道外婆外公薄待了安茉妈妈吗?

“行了,小时候不都是拴着绳子捆到地头吗?”安茉妈也火大了,她也不是没受过罪。

“姐,你拍你自己的良心,咱妈可是三个大姊妹全都一起捆着,没偏过你也没向过你好不好?”三姨一把拿走小仝手里炫耀的大饼干块,塞给旁边的安茉,“吃吧。”

小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打翻了喂他的大茶缸,里面的饼干糊糊洒了一炕。安茉肿着青紫色的左眼眶,半仰着头看着手里的大饼干块,她没敢吃。

“拿来!没看见弟弟哭吗?”安茉妈妈阴着脸拿走安茉手里的饼干塞给小仝,小仝的哭声这才小了下来,安茉妈妈把洒了一炕的饼干糊糊从新抓回大茶缸,往安茉眼前一掼,“吃吧,饿痨!”

安茉举着饼干的那只手的姿势还那么保持了好久,手指头上还沾着大饼干块上面的铺面,白白的,象某段空白的记忆。安茉抿了抿嘴唇,看着眼前大茶缸里被抓的乱乱的饼干糊糊,上面还粘着炕上的针线头,一段黑色的线头。

如暖如荼

安茉的左眉骨刚结了疤,安茉奶奶和安茉妈之间的分家大战就开始了。

北方的老人到了年纪在养老问题上分两种,儿子多的家庭要么临着过,就是每个儿子家均摊相同的时间。要么是靠着过,就是老人相中哪个儿子,就拎着家么事儿只跟可自己心意的儿子过,另外的儿子爱谁谁去,不乐意跟着你玩儿。

安茉的奶奶选择了靠着过,就是跟安茉的二叔一起过,条件就是目前居住的四间瓦房统统归安茉二叔。安茉妈和安茉爸必须搬家走人,但目前居住的四间瓦房偏偏又是安茉爸一砖一瓦砌起来的。

安茉只晓得她的二叔是周围第一个合法拥有猎枪的人,隔三岔五约了几个猎友去打猎,山鸡兔子和野马都是常有的家常便饭。闲下来的时间又跟别人搞贸易,家里的螃蟹海参都是随手抓就跟过年似的,安茉的奶奶虽有嫌贫爱富之嫌,但她倒也想不出不跟二儿子过的理由。安茉的爸爸是扛砖头出身,只晓得去工地出苦力,要不就是给人家盖盖房子,瓦匠的前途自然不如猎人和搞贸易的。

安茉妈当然不干了,凭什么自己男人盖的四间大瓦房白白的送给了安茉的二叔?最关键一旦分家分成了,她就要抱着小仝跟着安茉爸爸一起滚蛋,要自谋生路才行。

安茉妈列举了n多老人临着过的理由,也充分的说明了她和安茉爸在家庭中起的关键作用。安茉爸家的亲戚被安茉妈请来了一批又一批,包括两个出嫁的姑姑也给请回家理论。

大姑姑先天精神不足,别人吵架她都能抱着孩子睡着了。二姑姑横山炮似的体型,安茉妈已经是唾沫横飞的讲着不能分家如何如何的,二姑姑有没有听进去不晓得,但她面前的苹果核已经堆成了山。二姑姑不管别人说啥,她的开场白永远是:我就是没读书,但凡读了书也是国务院总理的料儿,我说话你们还有什么不信的?

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但安茉二姑姑这摊泼不出去的水让安茉妈这辈子都没办法咽下恶气。她是安茉二叔派的,两只山里的野鸡和兔子就能把她吃横了,谁家里要那么多砖头瓦块的盖房子?嘴里落的才是真享受。

但安茉的奶奶很利落的给了安茉妈一个答案,她梗着脖儿在院子里喊,“我宁可在老二门前吊死,也不会到老大门口要口饭吃。”

安茉的二叔也瞬间表态,他的态度跟擦的锃明刷亮的猎枪一样,“老人要是说靠我哥,我二话不说就搬走,东西都是妈的,猎枪我也给,有什么呢?”

假设通常都是自认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四间瓦房不是他盖的,搬出去重新盖房子的也不是他,话自然说的漂亮。更何况他和嫁人不泼水的二姑姑向来都是一条战线,再多送两只海参,族里有名望的长辈也照样的咿咿呀呀含糊过去。

安茉的二婶娘家姓胡,最初倒不觉的有特别,分家大战开始后,胡二婶突然在院子里披头散发,逮住什么撕扯什么,象一只横着跑的螃蟹似的翻着眼睛吐着泡沫。胡二婶说她是狐仙转世,本不想现身,但路过此地听见吵吵嚷嚷的闹分家太伤和气才迫不得已现身说法。上胡二婶的狐仙说了,只有不孝顺的子女,没有做错事儿的老人,老人想分家就该分家,安茉爸命里犯冲,要是方住了老人有个好歹能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