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二叔把野兔子吊到墙上的钉子上,用手里的刀从野兔子的脑袋上切开缝隙,然后用力往两边掰着。安茉就看到兔子皮从兔子肉上慢慢的剥落下来,竟然比舅舅请来的杀猪手剥猪皮更干净,但没了兔子皮的兔子,睁着大大的毫无生气的眼睛让安茉感到了恐惧,她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的棉衣。
安茉奶奶领着二叔家的儿子小宇从房间里出来,用她浑浊的眼神冷冷的瞅了一眼墙根处的安茉,当她看向安茉二叔剥完兔子皮的头肉时,脸上有了笑容,“这肉嫩着呢,晚上好好炖炖……”
安茉二叔把剥完的兔子皮搭在晒衣服的铁丝上晾着,兔子皮上那球毛茸茸的兔子尾巴被风吹着,毛一动一动的。安茉想起了小宝成的长毛兔,不知道那只兔子怎么样了,千万被杀掉。
大门处传来自行车响的声音,安茉看到了一个跟她二叔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推着二八的自行车进了院子。安茉不自觉的站了起来,二叔家的小宇喊了句:大大。安茉的心跳了一下,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爸爸吗?
一直到吃晚饭,安茉才有机会近距离看她的爸爸。安茉妈小声的跟安茉爸爸说着什么,她爸爸的眼神倒是打量了她一会儿,只是简单的哼着嗯着,端起大个饭碗呼呼的吃饭,发出很大的声音。安茉想起在外婆家,舅舅下班回来,大表弟小华和二表弟超子就会又喊又叫的跑向舅舅,然后舅舅就会抱起来两个儿子,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舅舅亲两个表弟的声音非常大,还会用胡子扎他们。
安茉怀疑是自己没有远远的朝爸爸跑过去的原因,所以他才没有抱自己也没有亲她用胡子扎她。安茉妈给小仝和安茉盛了碴子粥,切开的大半个咸鸭蛋所有的蛋黄都刮到小仝碗里,安茉默默的拿起半个没蛋黄的咸鸭蛋。
小仝习惯了玩饭儿,就是那种边吃边玩,还需要家长喂的方式。安茉吃的很慢,她在犹豫要不要跟妈妈说再吃一碗。小仝很快就吃完了饭,爸爸也吃完了离开饭桌。安茉妈妈不耐烦的把手里的碗筷撞得直响,瞥着安茉,“吃那么慢!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吃饱了吗?”
“恩……”其实安茉没吃饱,她在外婆家一向吃的很多。外公虽然严厉但却要求孩子们守规矩,不准剩饭,一个饭粒儿都不准剩的那种,不像小仝可以一碗饭吃上几口就丢掉。
安茉妈妈似乎看出安茉没吃饱的样子,手脚利落的把小仝吃剩的那碗饭倒到安茉碗里,“吃吧吃吧!”
“我饱了!”安茉慌忙把饭碗一推,小仝刚才吃饭的时候又是口水又是鼻涕的,安茉是在吃不下去这种饭,她开始怀念在外婆家吃饭的感觉,东西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管饱,也没人让她吃剩饭。
“那你以后就吃一碗饭,弟弟的饭都不吃?”安茉妈颇是恼火的收拾桌子,狠狠的瞪了安茉一眼。
晚上睡觉的时候,安茉感觉到了冷。
小仝盖着厚厚的被子睡在热炕头,其次是妈妈和爸爸。安茉被放在炕梢睡,她蜷缩着身体,整个被子都卷到身上还是冷,在外婆家,安茉是睡热炕头的,大部分的时候外婆会搂着她。北方的天气冷,县城的人烧一半柴火一半煤。被子是厚厚的,耐到后半夜灶间的火退了,炕梢就会更冷。
安茉爸爸的呼噜声伴随着后半夜的寒冷,安茉竟然很没出息的冻哭了。她不敢出声音,只好咬着被子角。安茉的眼泪顺着眼角淌到枕巾上,她从来没觉得县城的夜晚会这么冷,冷到她的眼泪都是凉凉的。
伤如殇年
第二早上起床,安茉的枕巾和被子边被泪水浸湿的地方留下印子。
叠被子的时候,安茉妈皱了很久的眉头撇着安茉,“这么大了,还流口水。”
安茉没吭声,她不想解释那是自己后半夜的泪水。这个新家让她很不适应,虽然县城比外婆的屯子里多了电灯,夜晚在白炽灯光的灯晕里多了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光亮和假想中的温暖。但外婆家黄豆大小的煤油灯,弯垂下去的灯捻子似乎更让安茉感觉像个家。
安茉爸爸在灶间嚷嚷要吃饭,然后上班。安茉妈简单的把被子摞到炕梢,往上搭了一块淡粉色的毛巾被就下炕去了灶间。
小仝在炕上乱跑,嘚嘚的喊着安茉听不懂的县城话,不时的故意撞一下安茉。安茉很识趣的坐到角落里,她惹不起这位小祖宗,确切的说是惹不起生这个小祖宗的妈妈祖宗。
“上来啊?”小仝利落的爬到了炕梢的被垛子上,热情的向安茉发出邀请。
北方人习惯把所有的被子褥子叠起来放在炕梢,安茉的被子褥子叠的倒是很有水准,方方正正,整齐的很。安茉坐着没动,她晓得自己跟小仝没那么熟络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