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缩在土炕的角落,好一会儿才点头。她真的饿了,但又怕再次被四姨戳脑壳儿,她很想喊外婆,但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她不喜欢的那种感觉。
“那过来啊?”四姨把萝卜丝朝安茉的方向推了推,三姨在旁边看笑话。
安茉小心翼翼的爬到装萝卜丝的碗面前,不知道如何下手。平时都是外婆捣乱了用勺子为她,或者是让几个姨喂她。
“要这样吃。”四姨用手指拿起几个萝卜丝故意放到她的额头上,又往鼻子上放了一根。
安茉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抓起一把萝卜丝就往自己的鼻子上、额头上贴,嘴巴。散开的萝卜丝烫烫的从安茉的脸上鼻子上滚了下来,她哇的想放声大哭,但看到三姨凶狠的眼神竟然硬生生的扁住了嘴巴,不停从身上往下抖着滚烫的萝卜丝,憋得脸都青了。
“怎么喂的孩子?”外婆端着做好的碴子粥迈进屋子,看到安茉满脸满身的萝卜丝。
“是她自己非要抓着吃,连嘴都找不到怨谁啊?”三姨挨了说,不满的咕哝着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萝卜丝塞进安茉的嘴里。
吃的真好
那天晚上,安茉吃了太多的萝卜丝。半夜很努力的拍床,示意小姨她要上厕所,要排大号。小姨睡的死死的,好容易醒了以为安茉想放屁,直接把一床厚被子扔进摇车,把安茉捂得死死的。
安茉喊不出声音,她憋了好久最后还是在摇车里行了方便,一直到天亮都没人搭理她。安茉就像大小便失禁没人理的废人一样,在摇车里憋了半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还是外婆发现了安茉被裹在厚被子里,外婆气的用扫炕的扫把头打醒了几个姨,“你们这些……不知道孩子出夜啊?”
“她也不吭声,谁知道她拉在摇车里了?”几个姨互相推诿着,都眼神凶凶的瞪着安茉。
安茉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咬着手指头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外婆农田地里的活计太多了,要照顾舅妈的月子,而舅妈自从有了二表弟,舅舅农田里的活儿也都全推给外婆。外婆哪有时间顾得上每时每刻照顾安茉?
谁都不愿意帮安茉洗脏的衣服,更不愿意帮她洗澡。还是四姨出了主意,倒了一大桶水,也不帮安茉脱衣服,直接连人带衣服把安茉丢进大盆,让她自己给自己洗,冲的差不多了再帮着洗衣服。
安茉在大盆里泡了半天,大表弟从舅妈房里跑出来玩儿,看到安茉湿淋淋的坐在大水盆里,就站在水盆边往安茉身上撒尿。安茉气急败坏的用水盆里的水泼大表弟,刚好舅妈端着喝完牛奶的钵子从房里出来。
“哇……”大表弟跺着脚的哭,拽着舅妈的大腿就不放,“她泼我!她泼我!”
舅妈甩手就给了安茉一个耳光,哄着大表弟回房。安茉没敢大声哭,哽哽唧唧的哽咽着,小姨从房里出来拿粘鞋垫的糨糊,看到安茉哭没好气的踢了大水盆一脚,“还好意思哭?”
安茉缩在没了热度的大水盆里,看着自己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就像之前她爬到井沿往里面看,看到了井里的那个人一样。安茉一边发抖一边侧头看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扁扁嘴巴哼唧着,“安茉……长得挺带劲儿的……”
安茉并没有把舅妈给自己一巴掌的事儿告诉外婆,到晚上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大表弟得了便宜似的跟外公说舅妈打了安茉的事儿。外公不以为然,严厉的瞪了安茉一样,“做错事儿就得挨打!还敢拿屎盆子的水泼小华?”
“我有妈妈,你有妈妈吗?”大表弟小华倚着舅妈身边,把饭碗敲得砰砰响。
外婆没说话,手里的半碗饭怎么也吃不下去了。舅妈察觉到外婆的表情,闷闷的解释了句,“我这不是……让她知道对错吗?”
从那天晚上开始,外婆把安茉的摇车放到了自己身边。外公冷着脸不愿意,他嫌安茉半夜吵。
“你就当做点儿积德的事儿吧。”外婆半是恳求半是不容置疑的跟外公说着,用毛巾擦着安茉被打肿的脸。
第二天外婆下地干农活,找了根绳子把安茉背在身上。外婆的身体没有想象的好,外公就算不上班也不会帮外婆干一点儿的活儿,他的人生是高贵的,跟农活无关。
中午舅妈来给外婆送饭,安茉已经在外婆的背上睡着了。大表弟跳着闹着不肯离开,拽着外婆的手不放,“我也背,我也要背!”
舅妈虽不吭声,但也瞅着外婆的举动。孙子跟外甥女比,那是天上和地下的关系。若是外婆不背着大表弟那等于给人说闲话,有孙子不疼难道还想着将来儿子和儿媳养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