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我要参加乡试,又称秋试,那么我们便以‘秋’为起始。你看我们三人围着小桌坐,没有主次,倒是和回文诗的玩法暗合。”敏忠不忘记询问明妆的意见:“就以秋字为始,玩回文诗罢。可有为难之处?”
明妆淡然说:“公子先请。”回文诗,要求诗词可以正着读,也可以倒着读。
秦敏忠眨了眨眼睛,继而张口颂道:“芦雪覆汀秋水白,柳风凋树晚山苍。”说罢,看向哥哥,按顺序他要补后两句。如果他对不上,就要被罚酒。想到这里,敏忠便激动的很,暗想秦敏湛,今天有你丢脸的。在书斋本来要捉弄你的,可惜你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但却遇到了刘家兄妹,如果在女子面前腹泻,会不会觉得丢脸到活不下去?
敏湛不知弟弟早就带了泻药,准备在书斋就给他下药,让他在朋友面前出丑,他因为着急赶路没有在诗社和朋友饮茶对诗,让弟弟的计划泡了汤。而就在刚才,敏忠递酒温酒的过程中,早就入了药在酒中,只等他中计。他接道:“孤帏客梦惊空馆,独雁征书寄远乡。秋题四句已经说完,该到‘冬’了。”然后他有些不忍的看向明妆,心说,她若是接不上,岂不可怜?
明妆在读书方面天赋一般,但有两辈子的童年时间,再不上心,也有些长进。“冬……”她沉吟半晌才道:“天冻雨寒朝闭户,雪飞风冷夜关城。”
梦庆大喜过望,忙道:“飞雪的确是冬天不假。该秦三公子了。”
秦敏忠不慌不忙,他自一开始也没指望二哥接不上,才会去饮下了泻药的酒,而是指望二哥的‘假好心’。他眼珠一转,对道:“鲜红炭火围炉暖,浅碧茶瓯注茗清。到‘春天’了,二哥该你了。”
“花朵几枝——柔傍砌,柳丝千缕……细摇风。”敏湛两句话中间故意拖延时间,为的是让明妆多些时间想。
明妆也不负众望,每次都能顺利的在敏湛慢悠悠的语速下,想出解答的诗句,于是如此轮遍春夏秋冬四季。
敏忠心中称奇,心说,刘家在泞城虽然有钱,但地位却一般。而且子女也多不爱读书,就算回文诗只算是读书人的闲暇游戏,但能撑这么久也算出奇了。不过,他相信,很快她就撑不住了。
果然,当题目再次回到‘秋’字上,等敏湛说完:“残石绚红霜叶出,薄烟寒树晚林苍。”后,明妆想了半天,才挤出半句:“鸾书寄恨羞封泪……”而另一半绞尽脑汁仍想不出。
敏忠看着她紧锁眉头,忽然觉得蛮有意思的,也不催,等她自己认输,却不想这时秦敏湛忍不住了接了下句:“蝶梦惊愁怕念乡。”
“二哥,你怎么帮她答了?”敏忠笑道:“是不是连酒也要代饮?”
敏湛一怔,看向明妆,询问她的意思。他期待的答案是她羞涩的说一句,有劳公子。那么就算自己不胜酒力,也会仰脖一饮而尽。可惜明妆瞭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接过酒盏:“秦举人与我非亲非故,不敢劳烦。愿赌服输,甘愿受罚。”
她早就知道会输,所以才答应的。自一开始,她就准备给秦敏忠点颜色瞧瞧。她记得上一世,二哥梦庚就是伤了脸,仪容有瑕,不能任职任官,性格变得阴郁的。她摸着酒杯的边缘,心想,现在风雨如骤,船坊并不稳,自己借故酒杯中的酒水不满,斟酒的过程中,因为船体摇晃,把酒壶砸到一旁的敏忠脸上,也是个能够说得过去的‘意外’。就算不能毁他的容,也让他带点伤,好歹算是给自己出口恶气。
而敏忠见明妆要饮酒,不禁捏了把冷汗。那酒中有泻药是捉弄二哥用的,她喝了算怎么回事?他一早就料到不管谁输谁赢,‘和事老’二哥都会替对方承担罚酒。但现在明妆却不似一般的女流之辈,没半点推辞,大有如男子一般大口吃酒的意思。
敏忠干笑道:“刘小姐,您不要辜负我哥哥一片好意。他既然愿意替你,你何必如此呢?”
“我说了,愿赌服输。”明妆朝他微笑,身子随着雨中的船坊微微摇晃,让酒水溅出了酒杯,于是像设计好的那样,她呀了一声道:“酒水不满了,我再斟满。”说罢,提起酒壶,作势要倒酒。顺便还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秦敏忠,心说,你给我等着!她在等,等待一个猛烈的摇晃,顺势朝敏忠砸过去。
敏忠可不想见到刘明妆的窘迫模样,但事已至此,她不同意二哥代喝,那只能让她喝不成了。正巧来阵大风,哗啦——一阵疾风带雨打在船上,船坊不可抗拒的剧烈摇晃了下,船体摇晃,敏忠便在桌下用脚狠踹了下桌脚。一瞬间,明妆本来要倒向敏忠,却发现身前的桌子竟然歪斜,桌上的摆设向她这边滚来,她本能的后退一步,可脚下不知踏着个什么东西,人便向后跌去。那酒壶还拿在手里,这会也不管了,手一撒,但仍怕碎片划伤自己,不禁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