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雨天,秦少爷怎么连家丁也不带,还赶山路?”梦庆一边说,一边给秦敏湛斟了半盏酒:“我这里尚有些残酒,秦少爷若不嫌弃,不如饮些,暖暖身子。”梦庆耳濡目染多少也明白功名的分量,现在秦敏湛有举人身份,算半个官,他到底是民,于是请了秦敏湛上座,自己坐在另一侧,算是尽地主之谊作陪。而明妆这样的小字辈女眷和庶出的梦康,只能垂首立在一旁。
秦敏湛推了酒:“在下不胜酒力,心意领了。”他拿起酒杯,问弟弟:“敏忠,你呢?要不要来点暖暖身?”
“我不冷。”敏忠微笑的谢绝。
明妆目光扫向秦家两位公子,心中已经有数了,秦敏湛身上湿了大半,而他弟弟,好人似的,没淋多少雨,就知道秦敏忠这家伙八成又欺负他哥哥了。按照秦敏忠现在这个岁数,他今年要参加乡试,考举人的功名。
秦敏湛此时对梦庆说道:“敏忠八月要参加乡试,今天忽然想起有本书要看,可书被我搬来了书斋。我们取完下山的时候,敏忠伤了脚,走的慢了,才淋了雨。幸好遇到刘公子,容留我兄弟二人。”然后又问敏忠:“你的脚伤还疼吗?”
敏忠摆出特疼的样子,但嘴上说道:“不疼了,下了船应该能走回家,不用二哥你背了。”
明妆心说,秦敏忠你一天不欺负你哥哥,你就不舒坦是不是?你根本没有腿伤,只是想给你哥找罪受吧。想到这里,不禁多看了秦敏湛几眼。又想,秦敏湛肯定也知道弟弟是故意刁难他,那又能怎么样呢?庶出之子,就算读书有天赋,挂着举人功名,但日子过的想必也不容易。不过,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比起被大哥呼来喝去当小厮使唤的梦康,他起码还能考进士做官,离开主母,至于成了短命鬼,全怪他自己。
敏忠冷然道:“其实如果不是二哥着急下山,而是留在书斋和余季彦等人一起品茶论诗,也不会遇到这场大雨。”
明妆挑挑眉,心说,如果梦康敢以这样的口气和大哥说话,估计早一巴掌打过去了。可是秦敏湛只是笑了笑,解释说:“天色不早,和母亲说只带你出来半日,不能逾期不回。”
秦敏忠听了,并未做任何表示,浑似将哥哥的话当耳旁风。一时谁都不说话,气氛尴尬。不难理解,本来刘家和秦家相差甚远,两家人虽互有耳闻,但待人接物相差很多,客套话说完了,便找不到话题了。梦庆总不能说,你还记的你五岁的时候,我把你推池塘里那件事吗。
静默了会,秦敏忠起身挑开竹窗,见湖面烟波浩渺,雨幕仍旧铺天盖地。便回身提议:“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不如咱们找点乐趣打发时间罢。正好刘公子这里还有些酒,对诗饮酒,输了的要认罚。”
此话一出,梦庆和梦康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明妆不知秦敏忠是无心提议,还是故意让刘家难堪。明知道刘家读书不在行,还提议玩对诗消磨时间,就好比刘伶向秦敏湛提议赛酒一样不公平。如果应允了,两个哥哥的水平自然对不上,若是不应允,便是败下阵来了,承认自己大不如人家,连玩个游戏的资格都不配。
“我看这……”梦庆闷红了脸:“两位知道,我刘梦庆……”
秦敏忠却笑呵呵:“不打紧,不打紧。又不是写八股策论,要对偶成诵。饮酒赛诗只是闲暇时的小游戏,识得两个字的人都能参与。”你总不会连字都不识罢。
“刘公子旅途劳累,怕是没有兴致和精力了。”秦敏湛看出梦庆的窘态,如此劝道。
秦敏忠便将目光投向明妆:“刘小姐呢?可有兴致?”
明妆向外瞭了一眼,见水天一色,大雨短时间内停不了,便扯出一个笑容:“若是秦公子不忌讳和女子同舟赛诗,小女子又有何不可呢?”
梦庆暗舒了口气,妹妹答应陪同赛诗,事情就好办了。一介女流,不管水平如何,大家付之一笑便罢了。但也难免担心,毕竟是自家的妹子,读书怕也不在行,说到底还是要出丑。
秦敏忠摸了下酒壶:“冷酒伤身,谁去热一热?”阿葵接过酒壶,拿去热了,很快提着暖酒罐重新回来递给秦敏忠。他看了眼暖酒罐中的酒壶,转身时趁大家不注意将袖中的东西落进里面,然后无事般的把它放在桌上。从托盘中另取了三个干净的酒杯,斟满酒水,放在桌上:“谁接不上,就得认罚。谁先起头?”
“三公子请罢。”明妆搬了把竹椅坐到小桌前,敏湛自从坐下一直未动,此时挨着她,心中甚是紧张,忐忑半天,鼓起勇气看向明妆,却发现她正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弟弟看,眼神较之元宵夜看自己更为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