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些只——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些只——”
招魂的队伍很浩大。百官和赞仪依次罗列在祭台的两边,纹丝不动,一列绛色纱帐里面,是宫中侍奉王的妃嫔命妇,坐得端庄整齐,头上衣上的金珠在淡霞似的红帐上明明暗暗着。四方入贡的白象、骏马、虎、豹也一一序列,驯服的跪在祭台前。没有一个人敢于流露出半点懈怠来。大家知道,远处僻静的空桑岭上,有人正在用一双冰凉而洞察的眼睛,俯瞰所有的一切。
“魂兮归来,西方不可以些只——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些只——”
祭台的高处,大祭司扶苏已经很疲劳了,他远远的看着下面五颜六色的仪仗和供品,觉得这些色彩显得如此虚幻不实,如云烟过眼。他其实毫无作为,只是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好像自己只是仪式的一件道具,被人牵着绳索舞蹈。江雾升腾,薄日无光。隔着浩淼烟波的江南那一边,隐隐一片绿色的原野。扶苏在高处遥望着,看见云层深处透出一泓清泠泠的波光。他有些惊奇,不觉停了下来。那波光离合变换着,化成了一双注视的眼睛,遥远、深切而哀伤。
祭台下的人群看见主持的大祭司凝立不动,也就趁机停下来休息。
烟雾渐渐散去,露出扶苏的形容,勾勒着神明的面谱,浓墨重彩,呆滞而残暴。他转过脸:“是正午了。”
没有人敢回答,大家只是怔怔的望着大祭司。
“已经整整七天。足够了吧?”
扶苏的话是朝着后面的山坡,远远送过去的。山坡上停着一架青色帷幕的小车,车障上仅缀饰着一小串铜铃,在江风里微微的低吟。
过了一会儿,铃声中传来一个清淡的女声:“那么就到此为止。”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不由得略微骚动起来。渐入孟夏,天气有些热了,人们脸上流下一道道的汗水,油光满面。 丰盛的供品都被倾入江中。贴着精美的红绿纸条的牛羊尸体,在浊浪中沉沉浮浮。扶苏把指挥收场的工作扔给了几个副手,匆匆驱车,奔回郢都城。神庙里空无一人,他径直向大殿后面的密室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