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全族逃亡？”

“也可说是逃亡。可以去的地方并不多。往西是青夔国的核心地带；往东翻越天阙走鸟道，异常艰险，而且那边是中州地界，当地居民甚为强悍，难免与他们起冲突；往北，沿着青衣江河谷，到北越高原，又是玄族人的聚居地，即使在冰帝国的全盛时期，玄族人也从来没有对我们屈服过。绕过北越高原再往西北，则是幽族人占据着的九嶷山；往南沿天上川而下，虽然是无人区，林海莽莽，深不可测，即使是法力强大的巫师亦不敢贸然闯入。而大陆的南方海疆，白族人和蓝族人的联盟在那里根深蒂固……这样算起来，已知的土地上，已经没有给冰族人留下多少栖身之地了，即使我们能找到一小块地方躲藏，仍然难以逃出各方势力的围剿，导致最后被青王的诛杀。但……假如那个眼睛一样的地图是真的，那么在青夔国的西边，尚有大片未知的土地。这是我们的希望，我们可以到那边去。”

“你说得倒是不错。可是，那边的土地究竟是怎样的，那红色的河流，白色的瞳孔究竟代表了什么？也许非常艰险恐怖呢？”婵娟道。

“同样，也许是肥沃的福地。”朱宣微笑着，“再说，即使是荒凉的地方，也没什么可怕的，总比现在这样被奴役被屠杀要好。我们冰族人，已经在地狱里了，去哪儿都不会再失去什么。”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我们是在青夔国的东方边境。要到西方去，必须沿着青水下行，越过青夔国境，甚至必须经过郢都……修罗道带着那么多难民，做得到吗？”婵娟道。

“会很困难，海若不可能允许我们安然地从他眼皮底下走过。”朱宣说，“但这是我们最好的或者说是唯一的出路，无论如何也要闯过去。”

婵娟沉默了，这会付出很高的代价。但她说不出口。

“闯过去，最坏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但我想还不至于，总能活一些人下来。我会竭尽全力护送他们过去。而留在这里肯定会被海若屠杀到最后一个。这一点我和修罗道的人意见一致，所以必然要走。”他的脸上慢慢涨起某种陌生而绝然的神情。她觉得有些害怕，又有些哀愁。

“别担心。这还都是计划中的事情，真的做下去，会遇见什么事情还不一定呢，考虑不到死亡那么远的事。”他笑着说，“我们会成功的。”

“当然会的，我相信，我也会尽力帮助你……”婵娟也笑了笑，“那么，按照修罗公主的说法，是要我帮你拿到那个地图，对吗？”

“是的。单凭我儿时的记忆，不能够知道那片土地的细节，也不能说服众多的冰族人相信新土地的存在，从而跟随我们逃亡。所以从故宫中取出地图原件来，非常重要。另外……”朱宣想了想，“如今的冰族人一无所有，我得为他们找回冰帝国留下的最后财富。你可能听说过，在梦比丘峰上的冰故宫中，藏有很多世人不知道的秘密，随着帝国的灭亡而永远被掩埋。以前我的母亲曾带出一些卷宗，藏在郢都的神殿里面进行研究。那些卷宗里面，含有像云浮飞车那样的惊人技术。但是我母亲也说，真正重要的东西，她是不会带离故国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们肯定还在，如果找到了，会对冰族的未来有极大的帮助。”

“那么，你的意思，是跟我一起去寻找梦比丘峰上的冰故宫了。”

“是的。本来早就想去，但以一己之力，会很困难。霓络和光绎都不让我单独去，一定要找个帮手。”他笑了笑，“因为梦比丘峰被锁住了。”

“难道有青夔驻军在山下把守？”

“不是，事实上青夔人同样无法控制那块地方。青夔历三百八十九年的新年，他们闯进了比丘京，并且撞开了皇宫大门，俘虏了当时还在世的所有皇室成员。却单单没有找到槐江皇帝本人，不知他躲藏在比丘京的哪个角落。青夔军队便以搜捕为名，在城内洗劫财物。不久，梦比丘峰忽然变得异常寒冷，一夜之内，城内冻死了三千多人。青夔人和依然留在城内的冰族人，都感觉到是神灵动怒了，于是仓皇逃离。比丘京从此变成了冰雪下的死城。后来有冰族人想重返家园，却发现整个梦比丘峰都被罩在了一个结界之中，根本无法踏入半步。霓络和她的父亲，就被绵绵不绝的冰墙拦在了外面。”

“那么，师父她如何带着你进去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可能因为母亲她是巫师，懂得一些破解的法术。”

婵娟摇摇头：“能够在如梦比丘峰这么大的山体之外，做一个结界，那简直不是人可以做到的——即使是最强大的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