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疆一带的另一个重要部族——以蓝衣商人为代表的蓝族,也对青族的统治心存不满,是为更加激进的独立派,早已表示一旦白族宣布独立,他们愿意与之联盟,全力支持。

在青王清任末年,独立的呼声越来越高,白霍夷就是其中的代表。但老白定侯却是一个顽固派,无论如何听不得这些叛逆的言论。为了耳根子清静,他把这个二儿子赶到了海上去打仗。但据说,白霍夷却趁此机会,把大部分的白族军队都笼络到自己的势力中。

作为长子的白希夷,不是不头疼的。

海若的成功即位,给了白希夷极大的希望。海若是白家一手栽培的,淘若一日在位,自家便可控制青夔一日。

那时候,白霍夷只是冷笑:“那小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有那么听话么?你别做梦了,到时候被他反咬一口,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白霍夷毫不留情地嘲讽,让白希夷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他再厉害,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还能玩得过我去?”

白霍夷不耐烦地摇摇头:“我就不明白,政治阴谋那么好玩么?想要控制整个儿青夔,简单得很。现在青族的武力早就外强中干了,整个儿青夔没有军队打得过我们自家的军队。咱们先独立了,然后打回郢都来,正大光明地做皇帝——这不比你蹲在郢都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整天跟青王兜圈子玩心眼儿好多了?”

白霍夷当然说得没错。可是白希夷也知道,假如白族独立,必然与青族宣战。战事一旦开始,白族的领袖就不再是身为青夔首辅的他,而是骁勇善战甚得军心的白霍夷了——所以他当然不能答应。

其实原先白族军中的第一勇将,并不是他这个二弟,而是他帐下的人——也就是曾经的养子海若。对这个孩子,他也算是全心全力付出过。自从老父将海若的襁褓放到他手中,并说出那个惊人的秘密,他就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重要。派最仔细的嬷嬷照顾他的起居礼仪,请来最好的学者教他读书写字和天文地理,亲自教习他武功和兵法。一等他年纪稍长,就让他独自带兵,寻找机会建立功勋,树立威望。也许,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尽心尽力过。

海若对他,也是亦师亦父,尊爱有加。他始终记得,一回在海上遇上船难,父子二人在舢舨上漂着等人救援。而他又身负重伤,伤口化脓,苦不堪言。海若省下了自己的饮用水,为他冲洗伤口。那时候不是不感动的。有时他也不免幻想,虽然海若是自家参与政治斗争的一枚棋子,可也是视同己出的孩子。他们父子可以联手合作,好好统治这个国家。

可惜现在,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改变了。继位后短短的三年,海若就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他完全不知道海若在想什么,更谈不上控制。全都让白霍夷说中了。他也考虑过向海若做出一定妥协,但是海若的态度却令人莫测。这些青族的王室子弟身上留着阴冷孤绝的血。从武襄以来,一个个全都是这么忘恩负义,对于扶植自己的人,非要斩尽杀绝方罢休。他甚至不得不考虑,开始寻找海若的替代者。

春太后病危,他预感到风暴就要来临,就写信给白霍夷,让他即刻带兵到郢都来。一来兄弟二人近一些,可以互通信息;二来有了武力依靠,不至于被瞬间击垮。但白霍夷迟迟不到,春太后也突然死了。

更糟糕的是这天晚上,白族的信使总算来了’,却只带来了白霍夷的一封信。信上大致有这么几个意思:

一、白霍夷本人对控制郢都毫无兴趣;

二、白族的将士们也对控制郢都毫无兴趣,他们只想脱离青夔,好好过日子;

三、白霍夷不能勉强将士们,因此不会带一兵一卒前来;

四、精神上支持哥哥的行动,如果需要在白族领地里面搜索青王清任的私生子,白霍夷会帮忙;

五、假如他们不幸死于海若之手,“霍夷一定会带兵踩平郢都,为他们报仇。

“该死!”白希夷尚未看完那龙飞风舞的签名,就把信笺揉成了一团。至此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海疆已经在他弟弟的控制下,而这个弟弟冷眼看他在郢都挣扎,不会伸一根手指头帮忙。

他真的能斗过海若么?难道短短几年,就会落得跟庆延年一样的下场?自希夷把纸团扔进火炉里面,看它扑扑地燃烧,蹦出星星花火。

不要这样悲观!至少朝中有一半的官员支持他的政变,剩下的人当中又有至少一半是骑墙派。在青夔,决定很多事情的是文官政治,而不是青王的铁腕。其余么,大祭司巫真是白家的人,听他的话。国中最强大的白族军队……至少不会把矛头对着他。而青王有什么?迄今为止,海若能够牢牢拦制的,不过是宫中太监和侍卫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