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逦!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崔夫人紧张地看着这兄弟俩。
“去找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想做这样的事情啊,”崔逦毫不理会兄长的喝止,慢慢站起来向他挪过去,“可惜我命不好,长了—条跛腿,连这间房子都走不出去。”
“她不是我的梦中女神,”崔迤争辩道,“这个女人让我蒙羞。”
“一个中州人,才貌又不出众,凭什么攀附皇亲国戚的干金大小姐。你被她拒绝,又算什么蒙羞呢?”崔逦笑了,“你说蒙羞,只是因为你对她念念不忘啊……嫂子知道,佣人知道,连家里看门的狗都知道,连我……都知道。政变之后,采家败了,你的心就没有一天在这个家里了,整天想着去寻找失踪的女神,现在你总算如愿以偿了吧?”
崔夫人低下头:“叔叔,你别说了。这次是首辅吩咐下来的事情,不可以拒绝的。”“嫂子真是宽宏大量。”崔逦讥讽道。
“你……”崔迤脸色苍白走过去,捉住弟弟的衣领。然则他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是拖着崔逦朝床过去,“你还是给我坐好。”
“哥哥,”崔逦扭过头,忽然朝他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崔迤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头栽倒在床上。崔夫人见状,连忙扑了进来,被崔逦一把抱住,拖了出去。
“叔叔……”她挣扎道。崔逦道:“嫂子别这样,我这屋里全是迷香,会把嫂子熏坏的。”他反手锁上了自己的房门,拖着崔夫人朝正房走去,一直拖进卧室里。怕惊动下人,崔夫人不敢大声叫嚷,只是苦苦挣扎。崔逦把她按在床沿上坐好。
方才崔迤洗澡的水还没冷透,在寒夜里慢慢升腾,房中一片洇洇水雾和淡淡熏香。“崔逦……”崔夫人累得气喘吁吁,恼恨道:“崔逦你不能害他,他是你亲哥哥!”“我不会害他,不过是让他好好睡一觉罢了。”崔逦道,“嫂子你还真担心他。”
崔夫人低下头:“首辅那边怎么交代?”“我想好了,让哥哥留下来陪着你。”崔逦说,“我顶替他,去天阙山找到那个叫婵娟的女人。”
崔夫人迷茫道:“你……可以么?”
“嫂子是觉得我一个跛子不能出远门么?放心,我没你和哥哥想得那么柔弱。”崔逦眼睛里闪着光,“婵娟是高明的巫师。可我也潜心研究术法和毒药多年。我一定能把她弄回来。这样,嫂子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崔夫人忽然哭了起来,咬着手绢儿苦忍泪水。
“这些年,崔逦多亏嫂子照顾……”崔逦慢慢跪下,伏在她膝头,“嫂子的苦,崔逦也看在眼里。所以这件事情,我一定要为嫂子办到。”“叔叔,你要活着回来……不然这个家……”
崔逦仰头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嫂子替我更衣好吗?让我穿上哥哥的衣服,这样我好扮作他出门。”
崔夫人拭去眼泪,从箱笼中又翻出一套袍服,抖开,披在崔逦身上。她的手在发抖,一连好几次衣带都从指间滑脱,最后还是崔逦自己接了过来,牢牢系上。崔逦的脚不如哥哥的大,右脚还是残疾。崔夫人又找来厚厚的几只鞋垫,一只一只垫在马靴里面,让崔逦试穿,直到垫得结结实实。崔逦在房中走了几步,仍是步履踉跄。崔夫人看在眼里,又哭了起来。
崔逦却早已平静。“我也会到首辅门口,去向他告别。孪生兄弟长得像。只要我不下马,首辅不可能分得出彼此来。”崔逦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先进宫一趟。”“进宫?”崔夫人骇然。
“嗯。”崔逦眯起眼睛,“迷香是主上的恩典,我要先去谢谢他。”听见“主上”两个字,崔夫人顿时吓得止住了眼泪。
首辅白希夷等了很久,也没见崔迤上门,不免有些坐立不安。但更令他焦躁的,是他自己的兄弟。
白霍夷一直都在反对他的做法。
兄弟二人的分歧由来已久。老白定侯和他的长子白希夷,为自家白之一族所制定的政治路线,一直都是“控制郢都”。几十年来,他们或者把白家的女儿嫁给青族王室,或者自己担任青夔的大将和重臣,从来没有离开青夔的权力中心。但这些年,随着白族军队对海国的征服,海疆一带的城市越来越繁荣兴盛,物阜民丰,甚至快要超过青夔传统的富饶地区——青水平原。于是白之一族内部,对于自身民族的前途,也有了别的看法,认为白族的力量早已足够强盛,不必再听命于青族。就算是身为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就算是青王也不得不听话,到底还是身处他人控制之下。与其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参与青族王室那些没完没了的政治斗争,不如整个儿白族划地而治,脱离青族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