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这里面有要挟的意味。他们这群人,显然是早已相熟,这话说给谁听,自不待言。崔迤低头喝酒,心里竟然非常激动。只见首辅点了点头,随意地坐在众人之间。

这时有人出来,向首辅问安,顺带问候春太后的病情。首辅脸色一沉,连连摇头。这半年多来,关于春太后的病情,他知道的并不比这些官员们多多少。青王海若以太后需要静养为由,千方百计拒绝自家的人进宫问候,即使进去了,也只能远远跪拜,四周全是宫女太监盯着,说不得一句私心话。想要去太医院打听,怎奈连太医也被扣在宫里不能出门。这件事情上,首辅弄得十分被动,却也没有办法。“听说冬太妃总算求得恩准,可以进宫探视。”有人说。

“可惜冬太妃跟我们家素无往来,”首辅说,“得到消息太晚,来不及跟她接洽了。再说,这个女人也未知是敌是友,不一定肯帮咱们。”

“事情很紧急么?”白岐山眯着眼睛问。

“谁知道,那东西还在太后手上。一日不拿出来,一日便不踏实。万一落入主上手里,就前功尽弃。”“太后还挺得住么?”

“今早我问主上,太后病情如何。主上倒是笑眯眯的,说昨日才去请安。不用担心,快好了……”首辅说着,连他自己也将信将疑。

崔迤低眉看看四周,首辅说到“那件东西”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换了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看来,这次聚会果然包含了非同小可的秘密。

“崔先生觉得,”首辅忽然点到了他,“现在的情形,是否能令天下人满意?”崔迤心道,当然是不满意的,便说:“满不满意,又能如何?”

看起来,首辅对这个回答也算是满意了。他微微一笑:“崔先生参加了当年的血镜大典吗?”崔迤心中一凛,字斟句酌地回答道:“下官当年不过是个行走兰台的小书吏,没有资格参加那么重要的事情。”

“没去过,但也应该听到过一些风声吧。”首辅慢条斯理地说,“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最后那个姑娘说了什么话吧?”

当然知道!即使没有亲眼看见的人,也听到了事后沸沸扬扬的讨论,即使后来此事被彻底禁言,仍有各种隐约的流言在贵族大臣间暗暗播散。他们打听出来,那个名叫婵娟的姑娘,是已故夏妃的侄女,庆延年的党羽采梦溪的孙女——更重要的是,她是巫姑瑶姬唯一的弟子。

根据婵娟的言辞,巫姑竟然有一个儿子,并且那个儿子的父亲,是青王清任。所以,清任并非没有子嗣。说到这里,崔迤已经彻底明白了。首辅多半是想找到那个青王清任的私生子,用他来代替现任青王!

此时在众位心腹面前,首辅毫不讳言:“太后收着的那个东西很重要。而先王的这个孩子,更重要!

“是啊,”白岐山附和着,“那个孩子长年被巫姑匿藏在神殿里面,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身。这几年亦不乏有心人,四处寻访那孩子的下落,怎奈毫无结果。主上一定也曾打过这个侄儿的主意,只是不曾得手。”

“我想先从那个叫婵娟的姑娘身上入手。”首辅说,“她是罪臣采梦溪的孙女,全国都在通缉。过了这些年居然也没找到,看来会巫术的人的确难办。好在,最近寻访到一条消息,说她出现在了桃源山一带。”

崔迤这时候已经明白首辅要说什么了。只见首辅几步跨过来,并不多言,先敬了崔迤一杯。崔迤不过是个小小的谏官,首辅大人却纡尊降贵敬酒,这种事落到他人身上,早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崔迤却坦荡荡接过来喝了,心下也知道,这下子就算承诺了首辅的委托。

首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是一介武夫,不懂得说话绕弯子。”白希夷道,“但请你相信,我,还有我在座这些朋友,我们都不是庆延年那种玩弄权术的人。我们只是不能看着青夔这样下去。现今的主上是我一手教养长大的,我一心希望他做个盛世明君。只是万万没有料到,登位才三年,他就变得这么怪异。如果再不站出来阻止这个错误,将来我无法见先王于地下!

“寻找婵娟这件事情,我也可以派遣府中的亲兵。怎奈主上少年时,就在我白府中长大,我不得不防他留有内线。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能随便找人去。而我们这里的几个人,都是在平原和海疆上长大的,对桃源山区一无所知。崔先生,我早已观察你许久,知你外冷内热,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我也知道,你对当今政局,亦有自己的看法。我想崔先生一定是我们的朋友,也是前去桃源山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