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提前赏你的十八岁寿礼。”白雍容道。

“想不到,这孩子与太后如此投缘。”冬太妃开口了,“我看,不如让她从此留在长闲宫,专门陪姐姐下棋,如何?”

“这不好吧,”自雍容道,“怎可夺了你的爱将?”

“姐姐客气什么,我可以另外再找陪棋的。”冬太妃笑道,“能够侍候太后,才是她的福气——文斓,你可愿意?”

“文斓愿意留在长闲宫……”文斓犹豫了一下,“只是,文斓舍不得太妃。”正说着,有人来报,说青王海若立时就要过来问安。白雍容一听,满面的安闲笑意忽然间就滞在了那里,然后便叹了一声气。她这一叹,原本暖融融的屋子,似乎顿时就冷了下来。

冬太妃见状,遂道:“姐姐和主上商议国家大事,我就先告辞了。”“你去吧。”白雍容索然道。文斓也起身,送冬太妃出门。

“你就安心在这儿吧,”冬太妃道,“不消跟我回去了,回头我让人把衣裳被褥给你送过来。”“是,谢太妃娘娘。”

冬太妃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想说什么,然而终究也没说,只是笑了笑。掌门侍女推开了一道小门缝儿,太妃一闪身,轻飘飘地出去了。

“回避吧,”掌门侍女在一旁说,“青王要来了。”文斓退了几步,将身子侧在帷幕之后。

“回避不是让你躲在边儿上偷看,就是离开这间屋子到下房里去候着。”那侍女冷冷道。文斓一惊,情急之下不知该往哪边走。只见那侍女朝一旁努努嘴,方看见一扇黑漆小门半掩着,连忙碎步过去。

“第一天进宫吗?一点儿规矩也不懂,这可是在太后的宫里。”侍女低声道。文斓满面羞恼,钻进小屋子,惊魂未定,忽然听见外面咔嗒一声。再推那黑漆小门,已经是推不开。外面的大锁“哐啷哐啷”响。

“外头进来的人,一概不许随便走动。你给我安安静静呆着,惊扰了太后养病,可是死罪!”“我是太妃的人,”文斓忍不住争辩道,“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外面的掌门侍女似乎冷笑了一下:“自然是……”

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文斓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沉闷得像是打雷。似是来了很多武士,可是又都在大门口停下了。门开以后,只有一双脚踏了进来。

“给主上请安。”宫女们的声音脆如银铃。门外是青王海若!文斓忽然觉得头皮一紧,心里顿时空了,紧张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她本能地贴近门扇,将眼睛贴近缝隙,努力向外面张望、张望……

2

大臣们沿着丹枫殿两旁的走廊,三三两两地走了出去。宫监们列队在风仪门下,娴熟地鞠躬行礼。此时略略偏过午中,已经站了一上午的朝臣们,此刻大多疲惫得像冬日阴天,并无人开口交谈,只是催着自家的马车快快起驾。夔宫门前的朱雀大街,辚辚车轮声响起又逐渐消散,宣告着又一个早朝总算是结束了。

崔迤在风仪门下站了一会儿,忽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崔判官。”回过头来,看见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脸,遂寒喧道:“白大人也觉得这河堤新柳翠色动人么?”

来人是前兵部侍郎白岐山,如今病免闲居在家,却时常在朱雀大道上闲逛。他顺着崔迤的眼光,捋须笑笑:“春风初染柳色新。”

“好句,好句啊!”崔迤抚掌笑道。

“过奖了。这不过是几个朋友喝酒联句,偶然记下的。在下一介武夫,哪里比得上崔先生才调高致。”白岐山是首辅的堂弟,也是海疆的军种出身,故有此说。

“哪里……”崔迤自是连声谦逊。

“崔先生是中州人士吧?”白岐山悠悠道,“我倒是有个相熟的酒馆,是一个中州人开的。里面都是你们故乡的陈设和土产,还有品貌出众的诗姬。几时我请崔先生同去喝一盅?”

崔迤有些骇异。世家出身的白岐山,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再说他现在也被免了,自是不用顾忌什么。但是公然邀请其他朝臣饮酒狎妓……莫非……白岐山眯着眼睛朝他笑:“最近呢,在郢都呆得有些乏了,想往外面走一遭,说不定,还想去先生的家乡。故而想向先生请教……”

崔迤越发不明白。

“……再者,家兄也对中州的事情,好奇得很啊!”

崔迤悟了过来,连忙长揖:“敢不从命!”

白岐山找的这个地方,并不在郢都西市有名的烟花巷中,却藏在东市诸多王公贵族的府第之间,十分僻静。曲径通幽的小小巷陌,尽处是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轻敲暗号,里面便有人接应。进去后,有个小小的后花园。一条羊肠小径弯弯绕绕犹如迷宫,一路清泉白石,花木扶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