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也不推辞,大方的收了,他小心包好,贴身放着,转身给我倒了杯刚热好的酒。
“……说起来,这还真是第一次和幼常喝酒呢。”我看着酒盏,心里有些感慨。
他倒是洒脱的笑了一下,“那时候年纪小,先帝又管教得严,说酒乃亡国物,连给陛下的菜肴里都不许用酒。
是啊,父亲武将出身,他自己无酒不欢,但是他一直秉承酒能亡国,绝不许我喝,小孩子嘛,越是不许越好奇,有次我伙同玄衣去偷酒喝,偷偷跑到东宫厨房,根本不知道哪样是酒,就按着记忆里大宴上浊酒的样子,找到一罐长得相似的,从瓦罐里倒了一点出来喝,结果酸得龇牙咧嘴,后来才知道,当时喝的根本不是酒,是罐放溲了的米汤。
也许是那一次的味道太过惨烈,但是我到现在都不喜欢喝酒,即便大宴之上,也只略沾一沾唇。
我看着玄衣手势熟练,敬我之后一干而净,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当年那个同我偷喝米汤,被那味道震撼了个趔趄,发誓再不喝酒的人,如今喝得如此干净利索,莫名的给我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玄衣见我看他手中的酒杯,展颜一笑,说:“身在军中,我又不是那种威风凛凛的长相,再不能喝点酒,还不被人看轻?”
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毫无阴霾,我却知道,他这样一个世家庶子,没有走正常试士的道路,靠着恩荫成了军官,在军队之中,必然处处遭讥。
同样世家子弟看不起他是个庶子,而靠积累军功从底层爬上来的军官也看不起他承父辈荫庇。
我并不想安慰他,因为玄衣不需要,这些事情他自己都能解决,他不是女人,他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
我斜靠在榻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夜色就渐渐黑下来,正闲聊着,便瞥见有一点点光从窗纸上掠过,看起来又小又高,我好奇,把窗子推了一条小缝去看,却是不知道谁放的灯,小小的几盏飘上了天空。
是有人放灯。
国丧期间,诸种娱乐俱应停止,除夕节的放灯理应在此列,但是现在有灯飞上天空,是为大不敬。前朝就有暴王,强令天下为爱妃守丧,于丧期间有小子于道边嬉戏,就杀尽一城小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