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元节,今时不同往日,盛长槐解元的身份,明摆着科举有望,到不用和去年一样,用诗词来证明自己的文采,再加上官家近日身体不适,韩驸马作为官家的女婿,也不好参加这种聚会,海家兄弟也各有各的事情,三味书屋的文会,仅仅来了几个低级官员,都是担任责编之职的,盛长槐作为东家,今日倒是以责编的身份出席。
一年多过去,三味书屋的几本刊物已经在汴京奠定了它的地位,今日文会,甚至来了许多入京赶考的举子,想要借这个平台扬名,虽然没人做出如盛长槐去年那样的传世之作,但也是佳作频出。
即便是盛长槐今日未做一篇诗词,就算南方诸路的举子,也没人敢质疑盛长槐的才学,他们来汴京不过一两月,盛长槐在诗词上的造诣被汴京学子传的神乎其神,甚至还庆幸,要不然,就如同去年一样,《明月集》特辑收录了上百诗词,被记住的,仅有盛长槐的八篇。
按照汴京本地学子的说法,盛长槐之所以没有作诗赋词,就是怕自己掩盖了学子的光芒,毕竟马上就要科考,这是临考前不多的扬名机会,反而因此让盛长槐无厘头获得了许多学子的好感,以为盛长槐是有意为之。
今年的诗词文章质量也是历年三味书屋收录最好的一期,盛长槐虽然没有吟诗作词,但却在《问学》中,添加了一篇后世的心学文章,算是投石问路,为自己在文坛的谋划开了第一枪,虽然还没有刊印,但从来参加文会学子,还有几名责编的表情上来看,这心学理论,到没想象中那样,让人难以接受。
其实这也正常,这个时空没有朱熹,张载刚回关中完善自己的学说,准备成为一代大儒,因之前盛长槐对他那四言评价,对盛长槐感官颇佳,和原本时空不一样的是,张载当了几年官,因为盛长槐对他那四言评价,在文坛上屡屡遭人质疑,一气之下,提前辞官回到关中潜心做学问,不同的是,并非是到横渠书院,而是有了更大的平台,在西北富户的资助下,又有吕家兄弟的加盟,在京兆府长安创办了长安书院,也是得益于盛长槐提前说出的横渠四句,让张载成为西北人,尤其关中人心目中最有可能成为一代宗师的人物,民间出钱出力,官府也推波助澜,势要在长安创建出一所可以媲美四大书院的学府。
虽然没有了张横渠的名号,但最近,已经有人喊出了张长安的叫法,说明张载这两年讲学,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他在关中文坛的地位,尤其让盛长槐惊喜的是,最近张载的几篇文章,隐隐已经融入了心学的一些主张,比如知行合一,张载不愧是张载,盛长槐简简单单几十句话,就让他悟到了心学的精髓。
二程现在还年轻,虽然不满意张载融合心学的主张,但他们比小十几岁,还是张载的后辈,虽然因此和张载有了分歧,但是现在尚不能和已经提前出名的张载抗衡。
有张载在前面冲锋陷阵,倒是给了盛长槐猥琐发育的机会,有时间整理脑袋里记着的一些心学理论,在海文仁的指导下,已经初步可以写出心学文章了,这次特辑,就算是试水了,不管有多大反响,那些大儒还不至于和一个小辈来理论,张载才是他们现在最重视的。
按照盛长槐的计划,等他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明年的今天,才是他真正放大招的时候。
今日是中元节,学子们的心思都在诗词上,《问学》特辑倒是只有十几篇文章,盛长槐夹带私货也没人注意到,文会倒是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等盛长槐出了金明池,到了街上才发现,好好的中秋灯会,竟然早早的结束了,汴京城内已经戒严了,五城兵马司满城盘问路人,甚至连禁军都出来了,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幸好碰到了全旭,他年前已经从宥阳待着盛淑兰归京了,现在在殿前司做了个虞侯,虽然职权不起眼,但却有个致果校尉的散官,他怎么也被派出来当值了。
“孟英,你怎么在此,今日灯会已经取消,说不好会有宵禁,你还是早早归家的好。”
盛长槐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全旭不应该在家陪着淑兰姐姐吗,怎么会来街上当差。
“出了什么事情了,这一路上碰到好些官兵,甚至还有禁军,看衣着,应该是御林军,难道官家?”
全旭赶紧打断盛长槐,往四周瞧了一眼,跟着他的人正在盘问路人,没人注意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这话可不敢乱说,不是宫里,今日灯会上出现了一群胆大包天的贼人,这御林军是官家派出来协助盘查的,殿前司见官家如此重视,肯定要派人表示一下,上官们都不愿意出门,就把我这个无权无职虞侯,啥情况都不知道,被人从家里喊出来做做样子,算是个监军吧。”
说完,全旭声音放低。
“贵妃的妹妹荣飞燕被贼人掳走,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是苍蝇也躲不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这群贼人看来不是普通人,胆子这么大,还能躲过这么多官兵的盘问,背景肯定通天了,现在汴京城里,有这种能量的,没几个人,除了官家,你想想,还能有谁。”
盛长槐惊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官家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要逃过五城兵马司的盘问,那肯定是有内应,除了官家,在五城兵马司有这样能量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韩国公,韩国公去了河东,那就是剩下的两个人了,一个是兖王,兖王娘舅家的族兄曾经担任过北城兵马指挥使,虽然已经被调走,但在五城兵马司颇有威信,之前有暗子没被发觉是正常的,另一个就是马上接任储君的邕王,全旭之前聊过,南城指挥使,和东城指挥使,已经暗中投靠邕王,新任北城指挥使就是走的邕王的路子。
无论是哪个王爷,这都要出大乱子了,听全旭说自家妹妹当时也在灯会游玩,倒是让盛长槐后怕不已,但全旭又说妹妹已经回家,安然无恙,盛长槐才松了一口气,在全旭的劝说下,先回家再说,幸好全旭派人跟随,才免去了各种盘问,顺利回到家里。
待盛长槐回到家中,才发现杨继宗外出游玩还没回来,盛长槐等不到杨继宗,哪里敢睡觉,直到寅时三刻,街上的动静慢慢平静下来,没过多久,杨继宗才回府,盛长槐气的三尸神乱跳,刚一见面,就把他带到了母亲的神位前。
“跪下,对着母亲的灵位,你告诉我,一整夜你都干嘛去了。”
看到盛长槐这么生气,杨继宗也被吓坏了,连忙回话说道。
“大哥,我没做坏事,只不过看到有人在灯会上作恶,强抢民女,我看不下去,追贼人去了。”
杨继宗不说还好,这一说,盛长槐差点没给惊着,难道说杨继宗竟然是追掳走荣飞燕的那帮贼人去了,这还得了,按照盛长槐的推断,今晚的事情,背后的主使,只有两个人有嫌疑,不是邕王就是兖王。
兖王的话,他倒是有动机,汴京越乱,他才能趁乱搞事情,别看兖王这两年老老实实,谁都知道,邕王登基之日,就是兖王一家的末路,皇权之争,本就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兖王这时候不搞事情反而就不正常了,难道等死不成。
邕王的话,他没有这个理由,踏踏实实等着册封就是,正月大朝会上,韩大相公带头,重提让官家立储,官家已经同意了,而且已经明旨下发,由邕王今年替他主持春耕,这可是储君的专利,邕王没必要这时候搞事情。
所以按照推断,兖王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杨继宗接下来的话,却将矛头直指邕王。
“大哥,我跟他们跟到一个巷子里,进了一个破院子,可能是怕惹人怀疑,只留了两个人看守,其他人都离开了,走的时候,我隐约他们说什么县主,这才打晕了看守,把那女子给放了出来。”
盛长槐更加忐忑了,杨继宗虽然没有做错事,但这样做,无疑是坏了幕后黑手的谋划。
“哎。。。”
看到盛长槐唉声叹气,杨继宗有些不解。
“大哥,我又做错事了吗。”
盛长槐看杨继宗这样,毕竟他没做错什么,要是他碰到这种事,也不会袖手旁观,怕就怕杨继宗不懂事,暴露了自己身份,招惹了大麻烦,别看兖王现在穷途末路,但这时候的兖王,或许正是狗急跳墙的时候。
“你起来吧,你确实没做错,但你不知道的是,这背后的主使者,不是我们家能惹的起的,恐怕这次,你捅了大篓子了。”
杨继宗听完盛长槐的话,反而笑了出来。
“放心吧,大哥哥,我只是救人,并没有暴露身份,我当时带着面具呢,本来是想着给怜儿买回来玩耍的,顺便就带上了,只不过,给那女子松绑的时候,不小心被她把面具给巴拉了下来,看见了我的相貌,不过她又不知道我是谁。”
杨继宗今日倒是让盛长槐刮目相看,救了荣飞燕之后,杨继宗并没有傻乎乎的把她送回家,而是给她指了官兵的位置,自己从另外一个地方悄悄溜走,可能是荣飞燕被找到了,官兵得到消息散去了,杨继宗才回到家里,甚至都没走正门,还是翻墙进来的。
听杨继宗说完,盛长槐才放下心来,按照杨继宗的说法,今晚上虽然有点月光,但毕竟是夜晚,荣飞燕又没见过杨继宗,怎么可能认识他,两人也没有见面的可能,于是便夸了杨继宗几句,结果他竟然抖起来了。
“大哥哥,你还把我当刚从江州出来的时候啥都不懂,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个民女,但看官兵那么大动静,我怎么会猜不出她大有来头,敢对她出手的,估计和她们家的势力也差不了多少,县主是王爷之女的意思,敢惹贵妃的王爷,只有邕王有女儿,顾大哥给我讲过的,遇到这种事,能躲多远躲多远,他还说,有时候,为了保守秘密,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