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在这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还有如此精壮悍勇的猛士,方才那一刀劈杀马上敌人的勇猛,真要说起来,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无论胆气还是勇力,羯军之中特别是主上石虎身边也不乏能够匹敌者。
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此举给人心带来的震撼确是极大,这一点只需看一看宫城外那些乱民们状似癫狂的表现便能明白。
虽然一次振奋人心的壮举也不足以将这群乱民打造成精锐之师,但越是这种并不精擅军事的民众们,一旦被煽动起来才会更加没有理智,敢于搏命的缠斗厮杀,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与之对战,都难免要伤亡惨重。
所以城头上这几人心中明白,眼下绝对不宜再作出战,以新丧锐气之军迎战锋芒锐盛的乱民,哪怕之后能够凭着能够坚持的韧性取胜,其代价之高也绝对是他们这些人所不乐意承受的。
但是人心秉性千异,城头上这些羯军也并非尽数都是稳重务实者,眼见初战受挫之后贼军又叫嚣不止的邀战,特别是此前出战那几百兵卒在将主被斩杀之后,之后便也随之崩溃,能够逃回者寥寥无几,大半都没在随后一拥而上的那些乱卒中,或被擒获、或被虐杀。
这些羯国权贵,向来都视城中寒伧特别是那些晋民人命如同草芥,此刻眼见到虽然算不上同袍但也总算是同伴的兵众被屈辱虐杀,一时间俱都怒意勃发、特别是一些年轻人,更是忍不住便要直跃下宫墙,死战洗辱!
“停下,都给我停下!不准出战!贼众气势正嚣,绝非出战良时!”
襄城公石涉归顿足怒吼,之后便命人紧闭宫门,不准兵众擅自出击。
此刻石涉归心情也是恶劣至极,他也实在没想到自己新获起用,便要面对如此恶劣局面。除了宫墙之外这些集结起来的乱民,此前冲破襄水防线而冲入城北那些街坊的民众们同样是一桩隐患,更不要说还有一路晋军正在宫苑内部烧杀作乱。
而他手中能够倚用力量,不过是这些人心旗号俱都驳杂不能统一的各家部曲而已。原本寄予厚望的禁卫部众,此刻早已经不知被人潮冲到了何方,即便是他们接受到此前石涉归的指令,眼下连建德宫都直接被乱民正当堵住,他们也不敢再贸然向此靠拢集结。
“等一等,等一等……乱民易躁难久,不能专精攻防,不久之后必会气势衰竭……”
石涉归口中这么说着,但对之后事态发展全然不敢再抱乐观之想,难免又念及酿成如此恶果的太子石邃,又忍不住恨恨骂道:“主上如此英壮主公,何以养成如此豚犬劣子,竟还将之置于储位,简直就是……”
讲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不迭闭口,转又望向其他同行入宫的人,叹息道:“诸位各自职事、官爵暂且不论,但既然能群聚在此,可见也有忠义报国的心迹。眼下咱们并在此中,祸福已是一体,要么固守宫禁,等待主上归国计功封酬,要么并没此中,为城外贼民挟持羞辱!实在不宜再做狭念自守,否则必为乱贼逐次攻破!”
众人闻言后,也都神情凝重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其中轻重。如石涉归等曾得皇后召见付以权柄的还倒罢了,而其他人这会儿则充满偷鸡不成反陷于此的无奈与懊恼,心中对于肇事者的太子与鼓动他们奋起的领军王朗也充满了怨念。
宫墙外那些民众们眼见羯军首战失利后便闭门不出,一时间自然更加志骄意满,纷纷鼓噪上前,已经打算开始强攻这往年在他们看来雄壮而不可侵犯的建德宫。
兵尉徐无病对此并没有阻止,他也想借此试一试建德宫防究竟还存多少力量,阵斩敌将算不上什么太大功勋,但若能籍由这些民众攻入羯国皇宫,才算是一桩真正值得夸耀的殊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