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长民你或不惜娇娃,要从乐于众,但众贤之乐,总是殊于闺阁妙趣。来日你若反悔,难道还要我等自荐榻上作偿?郗公久镇边防,难免颜正色疾,三郎虽是佳婿,失期未必无罚啊!”
谢奕坐在席中拍掌怪叫起来,让厅中有些尴尬的气氛转为缓和,众人也都纷纷举杯笑闹,顺便表态来日上路一定会有所收敛,不再任性耽搁行程。
沈哲子也明白这些权门子弟一个个性格不乏乖张,保证再好听也不足信,要给他们找点能够安静一点的乐子,于是便许诺众人,这一路行去如果有雅兴拟出什么佳作,归都辑录成册,悬在摘星楼上,以供都内时人赏评。
众人听到这话,果然兴趣大增。如今的摘星楼,可以说是都内一个新的名利场。谁的文篇如果能够在那里露一露面,名气都会激涨一个台阶。
有了这一桩心事,再上路时,大多数人都在挖空心思,想要拟成什么佳作篇章,也就没了那么多活力去闹腾。即便还有一些实在志不在此,过分活跃些的,那也都是少数,组织起来沿途游猎,看顾难度大大降低,也算是各得其乐。
因为要赶婚期,众人在路过庾氏老家晋陵时也没有停留,沿途只是在大业关休息了一天。
如今大业关的守将仍然还是庾翼,虽然这关隘在两都之间日益重要起来,但庾翼被安排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太多事情可做,不免有些被投闲置散的感觉。待到沈哲子过来,便一路纠缠着沈哲子,请沈哲子在他二兄面前说情,把他调到历阳去。
庾翼这个人,虽然还是稍显稚嫩,但总算头脑清楚,还能分得清主次,不像庾冰那个拎不清。加上未来豫州也确实是用人之际,对于庾翼的请求,沈哲子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下来。正好等到沈牧在都内级别提起来后,一起派去庾怿那里听用。
在大业关这一天,沈哲子还见到了早已经先一步赶到这里等待的杜赫。杜赫赶过来,倒不是为了给庾家捧场,而是跟沈哲子交代这段时间在江北的经营情况。
夏日沈哲子往涂中一行,与涂中那些人家商定人头换粮的约定。有了这样一个对话方式,可以说彻底扫平了杜赫在江北涂中经营在人事方面的障碍。过去这几个月的发展态势,较之此前大半年所得成果都要多得多。
如今杜赫在涂中可谓是彻底站稳了脚跟,虽然在军事上没有什么长足进展,但在屯垦方面建树却是极大,辟田几千顷,纳民近万户。
之所以进步这么大,是因为涂中本就有屯垦基础。在中朝的时候,这里作为晋吴对峙的前线,便曾经有大规模的屯垦,就近向前线提供粮草。当时主持这里的,还是如今帝宗琅琊王一系的司马伷,乃是元帝司马睿的祖父。
如果不是庾亮所任非人,将涂中交给郭默那个贪鄙武夫,涂中不至于这么破败,完全没有起到预期中钳制豫州祖约的作用。
杜赫所带来的籍册,沈哲子只是草草一观,他更感兴趣的是那整整一大船的羯胡首级。羯胡虽然内附良久,但是基因迥别于汉民,哪怕这些首级已经腐烂,但从那五官骨骼上也能辨认得清楚。
这一船首级,足足七千余个。换算过来,那就是足足七千多活生生的羯胡人命!单单涂中一地,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的羯胡活动,事实上在沈哲子辨认之下,这七千多首级按照处理方式和腐烂程度,最起码有三千多不是新的。或许是往年羯胡南掠,各家与之交战所积攒下来准备留作军功兑换,如今则被拿出来换粮。
对此,沈哲子也并不在意。只要是羯胡首级,哪怕是挖坟掘坑盗取的残尸,拿得出那就付粮,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