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一笑谢过,急急的搭着莺儿的手去了。
薛姨妈此刻已经平静了些,躺在枕上老泪横流,薛宝钗一见就慌了神儿,侧身上了炕,含泪道,“妈妈,可是哪儿不好了,我去求二嫂子请太医吧。”
“你们都下去,守住了房门,一个人都不准轻进!我跟姑娘有话说。”薛姨妈抹了把泪,却是强撑着身子坐起身,薛宝钗扶着母亲的胳膊,又将枕头竖起垫靠在母亲背后,拿帕子给母亲拭泪,薛姨妈喉间一哽,握住女儿的手淌了一阵子的眼泪,泣道,“我的儿,你姨妈写的借据不知怎的,竟然凭空不见了。”
薛宝钗心中蓦然一空,差点支撑不住,脸梢煞白,低声问,“妈,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妈妈放在哪儿,怎么会不见的?妈妈没上锁吗?”
“锁还在,里头连匣子带东西都没了,不知道怎么弄开的。”薛姨妈恨声道,“平常我这屋子就属秋菱来得多,她又是个识文断字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薛宝钗心思细密,轻声道,“妈,女儿倒觉得不是秋菱。凡做这事的,必然是得有些好处。对秋菱而言,不过是个空匣子罢了,若里头有些珠玉首饰,我倒相信是她做的。可是妈想想,她自小卖到咱家,父亲六亲皆无,妈妈恩典她伺候哥哥,明路开脸摆酒,前程指日可待,她偷了这些来,能有什么用?她自来了咱家,就没出过大门儿半步,与家里婆子奴才也不熟,是不是秋菱,妈命人搜过秋菱的箱奁便知。”
“搜过了。”薛姨妈抬头望着女儿,“可是除了秋菱,能入我这屋儿的都是积年老人儿,咱们家四五代的陈人,我待她们一向不薄,谁做得出这些事来?”
薛宝钗低下头,轻声道,“咱家人自是可靠的,前几天我跟妈说,外头婆子们的工钱裁了四百纹。她们又都是府里直接派过来的,底细为人一概不知,平常日子喝酒赌钱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保不住谁就是有些手脚的,别的不说,瞧妈三五层的箱笼藏着,还不得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家当呢?”
薛宝钗绝不相信是秋菱干的,秋菱为人十分软弱,她本是薛蟠摆了酒过了明面儿的通房,姨娘后备军,先前竟然被派去园子里给薛宝钗当贴身丫头。虽说薛家此行太不讲究了些,秋菱的性子可见一斑;再者,她这般品貌,薛蟠也是馋了一二年才能到手,秋菱竟笼不住薛蟠,也没什么手段城府。想到此,薛宝钗温声道,“妈妈,还是先把秋菱放出来吧,她是哥哥身边儿的人,如今才娶了嫂子,不好这样的。既然她平常在妈这屋里呆得最多,那问问秋菱可有看到可疑的人来妈妈这里。”
薛姨妈听着有几分道理,遂叫了莺儿将秋菱提出来审问。可怜秋菱本就生得单薄怯弱,惊吓之下哆嗦着竟连话也说不出来,薛姨妈瞧她吓到这幅田地,倒却了三分疑心,想着大约不是秋菱,不说别的,这样的胆小,且做不出偷盗的事情来,何况她已命人搜过秋菱的房间。薛宝钗一皱眉,着莺儿给秋菱喂了盏温茶,秋菱才回了神,一径的落泪哀求。
薛宝钗俯身扶起秋菱,捏着帕子细细的擦去秋菱脸上的泪痕,扶秋菱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才温声道,“你别怕,如今太太已经知道你是清白的。只是太太丢了件儿要紧的东西,找你来问问罢了。你平常里给太太看屋子,可有见谁进来过?”
秋菱含着两汪热泪,摇头道,“奴婢常在外间儿做活,太太的屋子,除了奴婢,就是于福家的和黄嬷嬷,再没人轻进的。两个妈妈最是老实本份……”
薛宝钗轻声诱导的问,“再好好想想,院子里的婆子们可有进来过?”
“奴婢除了看屋子,也跟着太太去看那边儿的姨太太、老太太,其他的不知道了,姑娘,奴婢真的不敢偷拿东西,奴婢……真的没拿。”秋菱又跪下给薛宝钗嗑头。
薛宝钗示意莺儿扶秋菱起身,冷声道,“你行回房梳洗吧,手上的伤找些药包扎仔细了,今天的事不准轻易漏半个字!”
秋菱莺儿忙不迭的行礼退出去了。
薛姨妈捶胸顿足的骂,“哪个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贱人生的下流崽子小贱人,做出这种丧尽天良天打雷劈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