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经此惊吓,永宁生怕林晞心情郁结,便带她绕着行宫内帏转转。

夜色迷蒙,明月暂隐,夜空中连星子也没有几颗,除了行宫的灯炷,其他地方都漆黑一片。

两人正仰头看头顶零星的几颗星星,不远处冷不丁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带着轻慢的女声:

“你扶稳点儿,摔着我你赔得起吗?”

“贱婢,你聋了吗?”

接着便传来素心唯唯诺诺的告罪声。

赵靓溪?

永宁与林晞相视一眼,急忙躲到一侧的阴影处。她极反感此女,平日里眼巴巴地上赶着套近乎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仗势欺人、薄待下人的恶毒主子。

这种品行也配入东宫?

等到那一主一仆进入寝处,永宁起身就要跟过去。林晞赶紧拉住她,摇头:“永宁,不可冲动。”

“不成,今夜我必须去探听一番,”永宁语气坚决,英气的眉眼亦露出庄重,“我留意她有些时日,自从她入京就频频与赵家联络,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偏偏皇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必须揭开她真面目让皇兄看清此人!”

说罢,她提起裙摆,轻手轻脚地沿着墙根进入院子,躲在雕花纹叶窗下细听。

林晞没法,又担心她暴露,只得也悄悄跟上去,躲在她身侧。

永宁向她露出个“果然义气”的眼神,微微起身用手指将窗户纸戳开一个洞。

屋内的谈话声顿时清晰地传入二人的耳中。

里头应当在沐浴,赵靓溪的声音带着躁郁:“肩上的胎记擦干净些,再画上去时才不会露出破绽。”

里头顿了顿,又道:“这胎记总归不好,碰水就掉,日后我嫁入东宫成了太子妃,与殿下耳鬓厮磨后沐浴,岂不是要露馅!”

素心忙安慰:“姑娘放心,素心一定备着颜料,替姑娘随时描补。”

“你这贱蹄子想得倒美!”赵靓溪冷笑,“我伺候殿下的时候,哪能容你进屋,难不成你想勾引殿下?”

“奴婢不敢!不敢!”

赵靓溪嗤笑,双手随意扑打着水花:“此次我凭着后背的胎记取得殿下垂怜,这颜料遇水就化,总有一天会穿帮,需得寻个稳妥的法子。”

正说着,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应当是赵靓溪出浴了。

永宁在外头已牙关紧咬,一张清秀的脸涨红,愤愤低声道:“果然,我就知道她有事骗着皇兄!她好大的胆子,连皇兄的救命恩人都要冒充!”

林晞听得有些懵,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轻拍永宁以示安抚,自己则悄悄起身,透过被戳破的窗户纸往内看。

赵靓溪俯身躺在长榻上,身上搭着件藕色的寝衣,露出圆润白皙的肩背。

素心正手执器皿调和颜料,待颜料基本呈现灰色,便开始动作熟练地在她背上作画。

不一会儿,赵靓溪的肩背上就出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胎记。

林晞心中“咯噔”一声,心脏扑通扑通开始乱跳。她抚着胸口蹲下身子,一张娇花似的小脸苍白,喃喃着:“怎会……不可能……”

这胎记的形状位置,分明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难不成……

念头刚浮起,她便立刻摇头否认。

不可能!

她分明一点印象都没有。

莫非是那段缺失的记忆?

林晞杏眸微微睁大,黑色的瞳仁中那抹亮色一闪而过——难不成朱裴策手中的粉色镯子,真是自己遗失的那块?

还有那相似的眉眼,自己火凤凰下隐藏的胎记,以及自己时常梦见的雪地噩梦……

她思路渐渐清晰,脸上却越打凝重。

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呵,只是,这一切又如此地可笑。

纵使她才是朱裴策一直想要寻找的救命恩人,她却不再想留在他身边。

她只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与他相见。

永宁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地凑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晞摇头,稍稍收敛了神色,示意她继续听里头的动静。

赵靓溪的声音变得尖锐,遗憾道:“这次我给舅舅献策,让他在林晞的高台上洒下药粉,引得猛虎狂躁伤人,本以为林晞必定凶多吉少,却没料到她还有个誓死守护她的旭国统领,呵!算她命大!”

“如此看来,在除去林晞,离间两国关系前,必须先把那碍眼的旭国统领给除了!”赵靓溪越说越阴毒,“去,把舅舅身边的私卫找来,我要好好交代一番,让他明日混入送药的人里,在汤药里下剧毒!”

素心连忙应下,满头冷汗地往外走。

永宁见状,也顾不得气愤,拉着林晞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两人一气走出老远,确认后头再无人会发现,才各自抚着胸口喘气。

永宁一双眼气得通红,胡乱踹身旁的树干好几脚,才筋疲力竭地停下,愤声道:“没想到赵家这女人如此狠毒,不仅假冒身份欺骗皇兄,还设计要害你性命,破坏两国情谊!如果今日我没有被暗凛请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林晞也未从刚才的惊惧中回神,担忧道:“听她方才所言,是要在汤药里给顾潭下毒,顾潭是我旭国猛将,绝不能因此葬送性命,我需得去提醒他。”

可眼下已经是深夜,太医也已告退,行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并不宜贸然惊动赵靓溪及定国公。

永宁拉住林晞,与她细细分析一番,两人便决定明日一同前往顾潭处探视,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嫌疑。

静默半晌,永宁握紧拳头,怒道:“假冒身份一事,我必须让皇兄知道!”

“此事不可冲动,”林晞沉吟,“殿下想必极喜欢赵姑娘,你口说无凭,她极力狡辩,到时候只会打草惊蛇。”

“那……那如何?”永宁也犯了难,“如果我一盆水泼到她身上,再扒掉她的衣服,这胎记就可以自行洗去了!”

“若在你扒她衣服前,赵姑娘就鸣冤叫屈,搬来救兵呢?”林晞摇头,“更何况,泼水扒衣被有心人传出去,对一国公主的名声并没有好处。”

永宁彻底没了主意,林晞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若信我,我倒是有一计!”

她凑近永宁耳侧,轻声低语了几番,直说得永宁圆眼露出了神采,险些拍手叫好。

商议好后,永宁将林晞送至寝居,就着夜色告辞。

直到永宁袅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里,林晞才转身进屋。她一步又一步,走得极稳。

今夜赵靓溪口中的种种,都如湖中巨石,惊起她心中滔天骇浪。她本不欲管赵靓溪背上的胎记真假,也不想去证明,自己才是当初救朱裴策性命的恩人。

她此刻,只想一心一意地离开。

可赵靓溪却要联合定国公伤害顾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