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乙虽不知他身份,但瞧这小少爷知书达礼,人又生得讨喜,便耐着性子解释:“顾名思义,舟行于水,沙舟则行于沙。玉门关外常起大风,这种风与江南暖意熏风不同,干而烈,长年累月连土石也可侵蚀,在乌禾尔有一处风城,便是由此成型,后来,有人在沙漠里制作了一种舟楫,能在流沙中借风而行,便是小公子问及之物。”
闻言,谢叙拿眼偷瞧姬洛,显然希望能讨来代步。
姬洛没有吱声,倒是张乙为人精悍,看出他想借,也看出姬洛不借,便当了一回“恶人”,先一步婉拒:“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沙舟极难操纵,若是不得当,误事是小,被人察觉,便得不偿失了。”
谢叙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道你们不是要跟随扈乐?我们的人虽然不好出入荒唐斋,但花点钱打听今夜里头发生的事,还不难。”张乙反问。
姬洛抢在谢叙之前开口:“那依你看,若要在沙漠中追踪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张乙略一沉吟:“不如用点骆驼尿,跟在后面即可。”说着,他疏朗一笑,“东西好弄来,至于人手,不是问题,若真如姬公子所言,那批货能得以解决,也算是帮了在下大忙。”
无论张乙怎么热情,姬洛都始终不咸不淡,昆仑天城和桑姿的事不便透露更多,便只借他的手打听清楚了扈乐商队落脚的地方,再弄来所谓的东西,甚至不用他亲自出面,只需在黑市里买个人动手,术业有专攻,那些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家伙,洒骆驼尿这种事情,比高手还要利索。
谢叙起初还不大明白,明明说要先救桑姿,可转眼又打听起如何追踪扈乐等人的行为,待张乙走后,他才慢慢回过味儿来:按图索骥,那扈乐吊着口气也要去寻那所谓的“犬戎”之地,必然会从南线下于阗,有他们在前方开路,沙漠里能走得顺当不少。
这也是为何姬洛不借沙舟的原因,贴太近被发现,沾惹上麻烦那是甩都甩不脱。
当夜,二人回了落脚的地方,稍稍收整后便歇下,翌日一大早,张乙便着人来寻,带了骆驼干粮和水,并再三嘱托他们沿线可汲水之点,以及行路大漠需要注意的事项。
扈乐的商队浩浩荡荡离开玉门关时,姬洛和谢叙也离开了沙州。
行路半月后,二人渡过孔雀河,经由罗布泊辗转进入楼兰城,本不打算停,但姬洛身体里的毒在桑姿被擒后第一次爆发,因而不得不为此在城中耽搁两日,等到两日后再行出发,扈乐的商队已经深入大漠。
那一日天空格外绚丽,借天晴之由,二人比平日多赶了一倍的路,希望不要脱队太久,此后一直到昆仑山东麓的且末城,都没有周转的地方。但也不能太赶,扈乐的人需要时间探索,而他返回于阗,也必然在得手之后。
午时刚过,天空最是炽热,姬洛找了个沙坡的背面,同谢叙遮阴歇息。自打入了茫茫大漠,谢叙那薄皮子嫩脸生生被苍劲的风沙给吹成了胡瓜糙面,急得他整日纱巾不离身,不是缠头就是裹脑。
不仅如此,他还跟姬洛鼓捣了一通,两个人走在黄沙上,像成了精怪,生了脚行走的丝绸。
手头的水囊见了底,谢叙去骆驼驮着的筐子里取,爬沙山时跌了一跤,头上的纱巾飞了出去,他左跳右捞没够着,双腿忽然生了力,三两步便爬到了沙山顶,把挂在骆驼脑门儿上的东西给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