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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 姬婼 1606 字 2022-10-21

“这些年来,人人莫不夸他,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虽能出彩,却已至瓶颈难以突破。母亲,大事临头时,你可敢拍着胸脯说你从没怀疑过他的用心,当你不得不想方设法招我回来继位时,是否又防过他?”

师昂摇了摇头,语中苦涩:“师兄他一直知道,虽冠以师姓,却始终是外男,但他的心从来都向着帝师阁。若非如此,阁中无人,上下掌权唯他,又素来盛名,你说他真要避着,这些会被你发觉出来吗?”

师夫人大惊:“你是说惟尘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暴露,为你开道铺路?”

那个雷雨夜她匆忙赶回云梦,偶然发现了师惟尘耳疾痊愈,能背身听话,想着连当年洞庭庐主庄如观都束手无策的病转眼治好,实在不能不怀疑,再结合他那一套说辞,既然此事只有师惟尘和师瑕二人知道,只要瞒下来,或是在他人造谣时出言澄清,没理由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当时觉着风雨将至,念着情分,师夫人想他是有苦衷,无奈之下寻了个借口打发了他去,却是从没思索其中深意。

“不知有几分,但这次我回来,听师弟们说了不少故事,这一年我也在想,人生谁无执念,越明白事理,越懂事听话的人,心里的苦未必不深。”

师昂叹息:“大师兄怎可能不介意耳疾,若是没有这病痛,我当日能做到的事,他未尝不可。正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了,所以才一路退让。”

师夫人面露悲戚:“这孩子心如琉璃,是我疏忽了。那时我本想若他聪明,走了也便走了,过些年捏个身死的说法,全了恩义,只是……”她伸手扶额,“只是他竟又传书光明正大归来,叫我如何面对。”

“母亲何须担忧,师兄不会在意。没做过坏事的人,纵使小恶,心头也会愧疚万千。毕竟他也确实‘做’了那些事,耳疾也不会凭空治愈。只是,本能抽身事外,却又回来蹚浑水,对他来说不知是福是祸。”说完,师昂放下随手翻阅的书册,拱手作礼,施施然往外面去。

赶在他身影消失前,师夫人一声叫住了他:“云梦好山好水,生出来的都是直肠子的剔透人,可外头尘世已变,想高洁不染谈何容易,要付出和舍弃的更是百十倍有余,孩子,别人家指望光耀门楣,但我不需要,阿娘曾是真心不愿你踏上这条路,不愿你出头!”

所以,做得越好,反而大错特错。

纵然没有幼时的批命,她也千万般不愿。也许是年少拜师学艺的缘故,她比寻常闺阁女子见识广阔,知道甘于清平盛世为臣,也不要处叔季之世拔剑,前者或为坦途,后者却需劳心劳力。

师昂“嗯”了一声,似乎将曾经的不释怀通通放下了。

“我去看看父亲。”

师夫人呆立远处,看着他手指从桌前书册上轻轻扫过,转身,走出了太簇堂。一年服丧期,师昂每日都会去一趟剑川的祠堂,替已故的老阁主点上一盏灯,枯坐冥想一个时辰,再顺道下睡虎碑亭,去往禁地习练武功。

人人只夸新阁主孝心感天,刻苦不辍。

剑川山中低洼处,从上往下观望,如一只宝瓶瓶口,陷在刀劈却未斩断的夹缝边角,只有一条险路可走。所谓禁地,要护着的其实是一片沿着溪水开凿的石刻,山中并无洞穴暗室,也就没有藏宝地的说法,否则以机关避之则可,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守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