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饼他进门就瞧见了, 今春早茶,可比贡品,不蹭一杯怪可惜的。
“我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师昂在琴台上放下琴,待净手后, 这才不慌不忙坐在姬洛对面,慢吞吞来上一句。
这个他,自然指的师瑕。
寻常人都不会这样说话,“一天前”、“两天前”是标准,“云门祭祀时”是正常,上来抛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实在让人费心。
师昂这个人太爱绕弯子了,与其说凡事憋闷在心中,不若说他内心十足桀骜,从不与人分享。不论是天都教的事,还是之后的假死,亦或者如今的帝师阁,他心中已有分说,可吐露不过一二。
这种人,说得好听叫凡事自己扛,说得不好听,叫刚愎自用。
姬洛看着他煮茶,心里不大舒服,所以,茶碗递上前时他没有接,而是推了回去:“你若有谋算,便自个儿使去,既不信我,招我来谓何?”
师昂顿了顿,见姬洛油盐不进,语气格外强硬,于是放下茶盏,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姬洛想了想:“那就从石窟中你并未中毒开始说起。”
“谁告诉你我没有中毒的?”师昂挑眉,道,“我若没有真的中毒,爨氏那位小族长可是万里挑一的毒人,怎么可能瞒得住?只不过我早有防备,所以预先服下了能以毒攻毒的药丸,我可没作假,一开始的虚弱,是两毒在体内相冲所致。”
姬洛惊出一身冷汗,倒不是为他敢铤而走险,而是他无形中将时机拿捏在手,密道里说那么多话,一字一句都为精确时间。
“还记得我在石窟中跟你说过的那个不速之客吗?六年前的天都之乱中,我隐隐察觉到蛛丝马迹,但前有石柴桑冲锋陷阵,后有爨氏暗中捣鬼,所以能摸清的线索太少,直到我将白少缺镇于魇池之时,我偶然发现了传说中魇池地牢的秘密。”师昂抬眸,眼中明光一闪,“后来,我听说是你鼓噪大家往地势开阔处撤离,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所谓天都大阵,确实是上古流传至今,用以疏通水利的一处古老工程,那么白姑以身殉难的推测便不成立了。”
“你的意思是说……”姬洛摸着下巴,神色肃穆。
他明白若只是一处古旧水利,自然不需要倾其生命,纵然有突发的灾难,以白姑的武功,逃出生天的几率仍然很大,就算不幸发生,也不至于尸身不得保全。
师昂继续道:“我怀疑,白姑应该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魇池的真相,所以当她站在第十层时,庞大的工程已然腐朽,以气力无法推动机簧,因而只能赌上所有的功力。但就在她功成折返时,遇到了偷袭。我在魇池中找到一处塌陷堵死的石壁,除了自然落石,我发现还有打斗的痕迹,为掌法所致,我曾在帝师阁的古籍里看见过这种武功的相关记载,说明并不是南疆的人。”
姬洛抿了一口茶,道:“所以你就设了这个局,想复刻白姑当年的情景引出那个人?在云河神殿的时候你说过,山里还有清醒的人在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