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拱手平静道:“属下遵命。”
便握紧手中刀,足尖点地,飞身跃至六尺高台之上,未有他习惯的那样先礼后兵,未等各自亮出兵器,便已跃起,自上而下将刀对着他面门劈下。
他拔剑迟了片刻,无声无息地后撤半步。他每招每式都在我心里,我早于半空改换招式,刺他左胸,他不躲不闪,抬剑挡下这刀,刀剑相交时,他像只小狼狗般瞪着我,身上战意陡然猛增。
那剑对着我便刺,无半点情分,我连接他十剑,退了十步,恍然发现已至擂台边缘,却见下剑裹着杀机,对我左胸刺来。
我顿时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以为他会突然开窍相信我吗?既然在他心中我已是魔教妖人,不如做点坏人该做的事吧。
这么想着再次抬起手中刀,它已如同我右手般存在,刀锋直钻向他的胸口,刀势太强,即使他出剑抵挡也被我震退数步,刚刚站定那刀却已抵在他脖颈。
他不服气,眼睛血红地瞪我怒道:“你杀了师父,背叛师门!”
我压低声音道:“我没有。”
他大怒:“还敢狡辩!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不是你又是谁?”
双目充血,如过去那般完全不听我解释,小炮竹般,提就发火,要吃了我似的。我气得胸口发疼,又忆起当年那百口莫辩的憋屈感,心底升起一股暴虐之气,它由先前的怨气所化,再不发泄出来便只能藉伤害自己来消磨。
我也不理他服是不服,抬起刀鞘敲断他右手腕骨。确保他无法再出剑时,才收起内力,放心地、狠狠地抬脚踹在他胸口。他从小懂事,没挨过打,错不及防被我踹得摔滚出去,跌伏在地,白衣瞬间被尘埃染脏,方才的清冷傲气荡然无存。
我仍不解气,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提起,冷笑道:“是我杀的又怎样?凭你这点本事也想报仇?”
他满面愤然欲要开口顶嘴,被我无情地扇了一巴掌堵回去,再踹倒在地,见他还想顶嘴便接着揍。
生活已如此艰难。我斗不过洛尘,打不过剑寒清,惹不起少主,还能让这小崽子反了天?
虽说我单方面揍他,但他不肯认输,便是胜负未分,擂台对战无人能插手。小兔崽子被我打得狼狈跌倒在地,发簪打掉,长发散落,白净的脸上红痕与灰黑交错相间,有些可怜,但就是不肯服软。见我逼近,以为我还想打他,却不躲不闪,梗着脖子逞强地瞪我任由我揍,黝黑无邪的眼里却泛起雾气。
我本想打断他几根肋骨,亲手教他人世的险恶,魔教妖人的可怕。可看他现在模样,我却不由想起他小时候与人打架,打不过也要上,输了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抱着枕头偷偷流泪,逞强又好胜。
我面无表情地对他伸出手来,他瞥了瞥嘴,不服地别过头去不理我,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我偏就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强行把他拖起,在他耳畔压低声音恐吓道:“知道我是魔教妖人就莫与我扯上关系,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练剑,下回我定取你性命!”
说完退后两步抱拳拱手,平静道:“贵派武学,博大精深,在下甘拜下风。”
说罢拂袖下台,只留他自己孤零零站着。
第十七章 太子
我重回少主身后,如无事人般站定,小崽子也默默下台,神情黯然受挫,想来他回去后定会痛定思痛,勤奋练剑雪耻。
接着上台的少侠名叫霍江南,生得清秀俊美,是富商之子,便是当年被白界掳走的少年,可惜我到时已被诱惑破了元阳,据说他后来苦练功夫要报仇雪恨,现今已是武林盟右使,武功不俗,与我在长生殿地位等同。
他的弟弟霍江北则是武林盟左使,武功亦是不凡,却是个好色之徒,专爱偷香窃玉,不仅与少妇私通,还玷污了穷人家女儿,因家底丰厚,便娶回家作小妾。
这奸淫掳掠之事长生殿更是常有,说到底,江湖中正邪两道并无太大本质区别,只是一方自认为是正,另一方便认作是邪。
我曾发愿,以手中之剑斩妖除魔。但经历了许多事后才明白,这天下人期望的并不是杀尽魔头,而是无休止的正邪之争。
众君子小人便自这腥风血雨中,各取所需。
正想着,喧闹声将我从思绪中拉回,循声望去,竟看到太子自轿中走出,龙骧虎步,径直走来,在我面前停下,近看模样比方才惊鸿一瞥更加风流蕴藉,脸上笑容灿然,眼带桃花,尾音轻佻地上扬。
“小护法,可否告知本宫你姓甚名甚?”
我大庭广众下被盯着瞧,现今又便感到数不清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但却不敢答话,而是紧张地瞅向少主请示。他向来视我为所有物,与人说话,甚至多看几眼都不行,见他点头允许,才不卑不亢地行礼答道:“小人陆铭越,见过太子。”
他忙抬起衣袖扶我起身,笑容越发灿然,和蔼可亲地笑道:“以后本宫面前不必守这繁文缛节,小明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越是亲近,我越是慌张,怕被误会愿意与他说话,忙避开他的手退到少主身后沉默着,表明态度,才听少主冷冷道:“他过得很好,多谢太子关心,还有何事?”
我听他声音隐隐不悦,再偷看他神色阴郁至极,慌得什么都顾不上,颤抖拱手道:“少主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