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华祎拿出压在书下的高考榜单,激动的语无伦次:“你担心的这些统统没有,我也错的离谱!”
将红榜递给苏州文,李华祎抬起十指做手势。
“497!她考了497!”
李华祎说了一遍后,原地转圈:“这是什么概念?一场理化,一场数学,她每次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两场都考了满分!”
苏州文捏着红榜不敢置信:“这人叫风红缨?”
“就是她!”
“那还等什么!”
这回换苏州文急不可迫了,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走哇,咱们现在就去找人——”
李华祎:“你不休息下?我看你累得慌。”
“这时候还休息?!”苏州文急得跳脚,拉着李华祎边走边说。
“我以为她考得一般,谁知道是状元,状元之才哪能叫咱们等,再等首都那边的几所大学直接开车过来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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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还真叫苏州文说中了。
打从报纸登出风红缨以接近满分的成绩拔得头筹中状元后,首都几所高校破天荒往公社打来了长途电话。
接到电话后,风红缨委婉拒绝了入学邀请。
几所高校招生办的老师觉得可惜,不甘心的派人前往寿河村。
所以当苏州文和李华祎拿着海军指挥学校的红色介绍信找上马支书时,马支书淡定的一比。
不为别的,他一个小小的村支部书记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和好几所著名大学的老师打过交道了。
当初见到首都博物馆的王副馆长时,马支书觉得自己这辈子光荣的不行。
那可是来自首都的人耶,长在红旗之下的知识分子对他而言总是带有无限光芒的。
当他在村口被大学招生办的人拦下时,他只觉天旋地转。
得知小风同志毅然决然的拒绝了那几所大学的盛邀,他呼吸一下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小风同志有力的臂弯接住了他,女娃给他掐人中,又给他倒水,他陡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娃和别的知青太不同了。
来人可是首都的大学啊!
她、她她怎么敢拒绝!
那几所学校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和天堂,她怎么就能这么快就拒绝了呢!
这时,瘫在椅子上晕得迷迷糊糊的马支书听到了一句话。
——“抱歉,我还是想去当兵。”
当兵?当兵好哇!
马支书捻了捻胡子,不愧是拒绝了首都学校两次的娃,这志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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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风尘仆仆的苏州文客气的说明来意。
“我们想见见风红缨同志。”
李华祎操着本地口音介绍:“您好,我是县教育局的李华祎,这是外地来的大学老师,姓苏,我们这一趟来呢,就是想问问风红缨同志的事。”
马支书好歹是个小干部,李华祎这么问就是来调查风红缨的,说白了,就是政审。
“两位同志辛苦了。”
马支书笑了笑,给两人看了茶。
“不辛苦,不辛苦。”苏州文舔了舔干巴的嘴唇,“能跟我们说说风红缨同志是个怎样的人吗?”
看看看,我猜什么来着。
这两人恐怕要白跑一趟了,就跟先前大老远来的那几个大学的人一样。
要不是小风同志说做人要低调,他恨不得立马跟这两人说。
知道吗?
小风同志早就有想去的大学,没高考前她就想报考海军指挥学校了。
为了能当上海军,小风同志努力的爬山挖地增强体能,还自学了游泳。
“等会。”
苏州文按捺住兴奋:“您刚才说她自学了游泳?一星期就学会了?”
“对呀。”
这些话马支书早前跟首都那边学校的人也说过,见苏州文笑得眼缝都看不见,马支书默默端起茶盏咕了口浓茶。
笑吧,笑吧,就算笑没了牙,小风同志也不会同意去你们学校读书的。
苏州文在笑什么,他在惊叹风红缨卓越的能力。
不愧是一鸣惊人的女状元,连学个游泳都比其他人的速度要快。
掌握足够的船舶知识,又提前学了游泳,理科发达……桩桩件件连起来,嘿,这不就是为他们海军指挥学校预备的人才吗?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您跟我们说说风红缨同志——”
马支书抢说:“个人表现是吧?”
“对对对。”苏州文拿出纸笔准备着。
马支书嘿嘿乐,这些他当着首都来得人说过,再说一遍也无妨。
小风同志下放到寿河村做知青,和他们村里的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结识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小风同志考中状元,那就相当于是他们自个村的娃考中了状元。
对于这么个优秀的孩子,马支书能一口气说三天三夜。
“两位同志过来时看没看到一条宽石子路?”
苏州文茫然点头。
他还纳闷呢,暗想现在的乡下都这么豪了吗?舍得请挖土机进村铺路?
李华祎在县教育局工作多年,多多少少听到一点风声。
“我记得前段时间村河里挖出了衣冠冢,首都那边的人离开前,特意跟县委打招呼修了村口那条路。”
“对头。”
马支书嘚吧的继续往下说:“这条路是国家帮忙修得,但我觉得小风同志功不可没。”
苏州文没听懂,举笔不定。
李华祎解释道:“河里的衣冠冢是风红缨同志和另外一名男知青主动提出守棺的,马支书的意思是,没有这两位守棺,衣冠冢未必能完完整整的等到首都博古馆和考古队的人过来进行抢救性挖掘。”
马支书头点个不停。
苏州文笑了,提笔在纸上写下这桩事。
懂得保护国家财产,不愧是他看上的学生。
马支书絮絮叨叨接着说了一大堆。
比方风红缨下乡期间临危不惧的在蛇口之下救了狗蛋。
再有,风红缨淌着深过大腿的雨水抢收水稻、暴雨来临之际,风红缨沉着应对突发状况,成功领着村民从山上的遮雨棚脱险…
国家政审的流程,马支书很熟。
不过马支书留了一手,有关风红缨教他处理山体滑坡等问题的法子他没提。
绝对不能提!
上次他不过随口和首都来得人说了两句,那些人简直了,愣是按着他说了一下午,他的大厚嘴唇子都说秃噜了。
说完能说的,马支书决定着重谈谈风红缨在村里的作风问题。
这个嘛,首先要从风红缨住得女知青宿舍开始说。
苏州文举着笔,关键的点来了!
就目前看来,风红缨同志的确算得上一个有胆有谋的杰出知青。
军人高尚职业道德所表现的无私奉献精神她有,吃苦耐劳的艰苦精神她也有。
现在就端看她的个人作风,如果这一关没问题,那他不辞辛苦跑一趟值了!
“我要检举——”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跑到办公室外。
马支书赶紧出来,来人是聂明朗。
聂明朗跑得气喘吁吁,见到马支书和屋里的苏州文后,聂明朗直接忽略马支书,径直走向苏州文。
马支书右眼猛地一跳,只听聂明朗咬牙切齿地说:“同志,我要检举风红缨私德不修!”
这话一出直接惹怒了马支书。
“放你娘的狗屁!”
马支书头一回暴粗口:“聂明朗同志,你咋能在其他男同志跟前污蔑小风同志呢!你就不怕她打断你的腿?!”
聂明朗跳起叫来恶人想告状:“同志,你听听,风红缨在村里动不动就对我拳脚相向!”
苏州文脸沉了下来,问马支书:“有没有这回事?这个年轻人又是谁?”
“我是和风红缨一起下乡的知青。”
聂明朗抢着自报家门,然后补了一个惊天的雷。
“同志,我要检举风红缨对待感情不忠,朝三暮四,这样的人没资格成为国家的军人!”
军人?
苏州文满意的点头。
就他目前观察,风红缨很适合他们学校的水面舰艇部队。
从马支书的只言片语中,他直觉传风红缨具备很强的领导能力,胆略兼人智勇双全。
这样的人才很适合在海域上进行反舰、反潜等攻击作战。
如果风红缨在船舰设计上表现突出的话,也许学校还会交给她更长远的任务。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接着说。”苏州文指向聂明朗。
聂明朗欣喜,以为自己的检举起了效果,当即将自己和风红缨从前的种种吐了出来。
听完后,马支书反而不着急了。
苏州文打断聂明朗,耐人寻味得笑:“同志,你这就不地道了…”
聂明朗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哽着脖子坚持。
“我说得都是真的,您要相信来自人民群众的心声,风红缨她——”
马支书听不下去了,抡起桌子脚边靠着的黄烟杆猛敲聂明朗的头。
“机关木仓都没你瞎嘟嘟,人民群众都听不下去了可知道?难怪小风同志喊着要打断你的腿。”
“我看呐,断腿是防着你乱跑生事,还应该拿针线缝了你这张嘴,好好一个革命同志愣是让你说成了水性杨花的潘金莲…”
苏州文没精力和满嘴谎话的聂明朗胡扯。
合上本子,苏州文笑看向马支书。
“还得麻烦您带我去见见风红缨同志,我有话想跟她聊聊。”
马支书很欢喜苏州文没有听信聂明朗的谗言,不过——
“见就没必要了。”
马支书很笃定:“她心中早就有想去的学校,不会去你们学校的。”
苏州文:“?”
马支书神气十足:“不怕告诉你们两位同志,小风同志呀,她为了能去海军指挥学校当一名海军学员,她连首都来好几所学校都无情拒绝了,哦,首都博物馆的王副馆长你们知道吗?之前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小风同志留个名字给他,他好让人印到挂历上,不过她没留,留得是咱寿河村的大名…”
“所以呀,你们俩大概是要白跑一趟了…”
苏州文和李华祎相视一笑。
苏州文:“马同志,我们没有白跑,谢谢您告诉我风红缨同志为了去海军指挥学校拒绝了首都那些学校。”
一头雾水的马支书:“??”
李华祎胳膊肘戳了戳苏州文,憋着笑:“赶紧拿出来吧,别逗咱们的老同志了。”
苏州文轻轻笑了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校徽。
马支书眯着眼端详:“啥东西?”
为了照顾老花眼的马支书,苏州文指着校徽,重新介绍自己。
“你好马同志,我是海军指挥学校舰艇通信指挥专业的老师苏州文,接下来希望您能带我去见见风红缨同志,我有点事想和她当面谈谈。”
马支书:“……”
真的假的哦,欺骗人民群众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