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一顿训斥少不了,训完后,马支书会嘬着黄烟说一大堆道理,然后背着手离开。
还有其他村民……
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这儿。
虽然知青生涯她只体验了半年,但她很确定,以后不论她身处何地,聊起这段岁月时,她肯定会笑着说,说她在这得到的照顾,在这学习到的人情世故,以及在这感受到的温暖。
她想帮助这些可爱的人,既然她有系统,有法子,为他们做一点事不是应该的吗?
她的志向一向远大,在大燕朝时,她想做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护后方黎民,保朝廷疆土。
到了这里,她没了将军的权利,没了万千大军的协助,可她有系统啊!
她选择的系统路线不是精忠报国吗?
报效祖国并不一定需要她扛木仓抱炮,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她该先着眼于眼前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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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宝琴汲脚去找马支书的间隙,风红缨找来纸笔。
寿河村山区气候多变,风红缨为此调出了一系列有关降雨、暴雨、地震等变故的解救措施。
再有就是预防山体滑坡的方法,以及上游水库的开发、各处坡体的堆挖和日后周边矿山开采的注意事项。
正准备写时,系统跳了出来。
【警告!警告!宿主不可以违背时空规则将后世的知识提前带到这个世界,违规一次,知网立即关闭,正在关闭知网……】
风红缨:“……”
所以知网只能看不能抄?早知道有这条规定,她刚才就多看几眼好了。
既然关了,那她当下只能凭着记忆去写,能写多少是多少。
就着记忆和自己的想法,风红缨一口气写了两大张。
一抬头,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状元爹就坐在她对面,她爹正握着笔奋笔疾书。
是了。
那一年京城地龙翻身,老皇帝执着于天神动怒,一味的设坛念经而不顾天下苍生是死是活。
状元爹急得整宿睡不着,冒着天子之怒的压力,连夜在书房写出了地动避险和逃生救急的折子。
那时候她年岁小,尚且不理解状元爹焦虑的原因。
毕竟主宰天下的皇家都不急,他一个小小的臣子急这些作甚。
现在她明白了。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状元爹苦考科举从来都不是为了高官俸禄…在其位,为得是百姓安居乐业…
前世生长在红旗之下的状元爹用亲身实例告诉她,只要他们身上还流淌着炎黄子孙的血脉,那他们就必须为祖国(朝廷)着想,这是华夏子孙薪火相传的使命!
拿到风红缨写得法子,马支书激动的像个小孩原地转圈。
研究了一番后,马支书抓着风红缨的手不停地道谢。
“还是读书好哇,村里的大老粗哪能想到这么妙的法子!”
风红缨没回避:“法子的确不错,但不是我想出来的。”
马支书没有探听他人秘密的好奇心,连笑数声后立马拿着大喇叭召集村里人去稻场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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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寿河村上下齐力挖沟排水,走山堆载时,距离此地一千多公里外的海军指挥学校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新生的录取通知书的派送。
老师苏州文敲响了武器系统与工程学院章成玉教授的办公室。
章成玉教授是学校舰艇导弹指挥方向的首席教授。
此时章成玉面前桌子上摊着一份刚出炉的《在华米报》。
“章教授。”
苏州文脸色严肃,手中同样拿着一份《在华米报》。
进了屋,苏州文开门见山:“您对今天的报道有何见解?”
今天的头条比当年第一代驱逐舰成功下海还要令人震惊。
震惊之后是无力的憋屈。
报纸头条正中印有一排硕大的黑色标题:华国有护航他们国家核潜艇深海出航以及导弹全程海上试验的能力吗?
加粗加重的问号是来自米国海军政府赤luo裸的嘲笑。
看似一个轻飘飘的问题,却像无数根利箭狠狠戳进了华国海军战士的心脏。
底下小字更无耻,句句质疑,质疑华国的舰艇队伍,质疑华国的核潜艇,质疑华国的海军实力……
章成玉摘下眼镜,右手揉了揉熬出红血丝的眼睛。
“见解不敢当。”
章成玉语带沙哑:“不过咱们手中的一代导弹驱逐舰确实跟不上咱们国家核潜艇和导弹的研制进度,这点我承认。”
苏州文低着头没说话。
章成玉双手合拢放到下巴处。
“前些天核武基地秘密向我送来了他们的最新进展,最迟两三年,两三年后他们要在南太平洋进行远程运载火箭的实验,到那时,咱们科得全力配合,给他们提供最坚固的护航。”
说完,章成玉掸了掸《在华米报》,意味很明显了。
相比耍嘴皮子上的攻击,他更倾向于摆出实力征服这些看热闹的人。
苏州文早上拿到报纸后心情就一直很低落,听到这话,苏州文嘴角翘起。
“您这是有打算了?”
“当然。”
章成玉摆手让苏州文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盖着政府红戳的文件。
“拉岛战争发生不久,政府就交了一个艰巨的任务给我们。”
苏州文当然知道拉岛战争。
前不久,汀国和颠国为了争夺一片海域进行了激烈的海陆空联合大作战,在这场战斗中,苏州文深深体会到了导弹驱逐舰的厉害。
失败方明明有很强的核武器,却惨淡收场。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没有强悍的导弹驱逐舰提前侦查并驱赶敌方的反舰导弹,致使核潜艇被偷袭成功,舰艇在海上焚烧了八天九夜,伤亡人数不计其数。
这件事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轰动,同时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华国建立强大的导弹驱逐舰舰队的任务迫在眉睫。
“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章成玉心态很好:“你忘了当初咱们国家研发一代导弹驱逐舰的窘迫之路吗?”
苏州文失笑。
“哪能忘啊,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初咱们从零到有,摸着石头过河——稳稳当当,手上有什么?就四样大玩意和一份苏国淘汰多年的图纸。”
“对呀。”
章成玉骄矜地哼了哼:“当时国际上不照样有人阴阳怪气的笑话咱们吗?结果呢?就问他们脸疼不疼!才几年啊,他们还是没有吸取教训,还喜欢八婆似的嘴我们,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咱们就再打打他们的脸,让那些嘴脏的东西长长见识!”
苏州文用力点头,临出办公室前想起一事。
“哦,对了,有个事我得跟您说说。”
苏州文将文件袋里的信拿出来。
“我有个好友向我推荐了一个人,我觉得这孩子悟性相当不错,您瞧瞧,要是合适,我想把她招进咱们系。”
“你都看过了还要问我?”
章成玉挑眉,不过还是接了文件袋里的信。
信是李华祎寄来的,章成玉看得很仔细。
待翻到第三张时,章成玉一下愣住,赶紧去摸索放在一边的眼镜。
苏州文将眼镜递上:“怎么样?”
“你糊弄我的吧?”章成玉眼中满是震惊,“一个孩子能画出这样的图?”
苏州文:“你也觉得这孩子不错?”
章成玉半拉下眼镜瞪着苏州文。
“这何止是不错,你去咱们系随便找出一个大一大二的学生,都未必能及她三分。”
苏州文是主管舰艇通信的,对船舶的专业性没章成玉深。
听到这话苏州文怔楞,他之所以拿过来,就是觉得一个下乡多年的知青能这么熟悉各类船舶构造,想来有两把刷子。
没想到这人不仅仅有两把,些许人家脚也能凑个数。
四把刷子呢!
章成玉继续看,看完后略摇摇头,惋惜道:“乍一看画得还可以,不过细节上有好几处犯了不该犯的错。”
“哪?”苏州文探头过来。
“这,这,还有这。”
章成玉皱着眉,连连叹气:“不应该啊,你看这幅,她明明将水密隔舱安排的很合理,为什么下一幅潦草的让人没眼看。”
苏州文看着熟悉的画风,扑哧一乐。
“告诉您吧,这不是原稿,这是我那位爱好船舶的朋友临摹的,他来信特意提了这点,说他的画技一般,有些小细节未必能临摹的十全十美,希望您看得时候能担待一二。”
章成玉立马重新戴好眼镜,毫不客气的朝苏州文伸出手。
“你不地道啊,你那朋友也是,既然给我看,那就给原稿,原稿呢?快,快给我——”
苏州文连连摆手。
“不是我不给您,原画手是今年参加高考的知青,她答完卷在草稿纸上画得,草稿纸一并进了当地教育局,一般人接触不到。”
闻言,章成玉对着画纸陷入沉思。
顿了顿,苏州文继续说:“您就给准话吧,只要您说这学生是块料,我现在就买火车票将人带回来见您,咱们武器系向来女生少,这回还是好苗子——”
“她是女生?”
章成玉震惊的拔高声音,旋即自顾自的鼓掌,由衷道:“了不起,了不起,咱们国家女人对船舶感兴趣的太少了,不过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女人走上了祖国重要岗位,挺好。”
“州文,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女人,古时候娘子军的魄力不知道高出多少男儿郎,新中国成立后,能顶半边天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
苏州文赞成的点头,两个岁数加起来得有一百多的好友默契一笑。
“咱们国家缺得就是这样式的巾帼英雄,州文,得麻烦你跑一趟了,就是求,也要将她求到咱们武器系来!”
苏州文呼吸变重。
能得舰艇导弹指挥系的首席教授章成玉的认可,这名学生绝对有无穷的潜力。
快步走出办公室时,苏州文似乎在蔚蓝海洋上看到了一艘巨型导弹驱逐舰。
四周彩旗飘飘,在如潮的喧嚣声中,舰艇挟浪驰骋,远奔前方,雄伟而稳当的开出一条睥睨万千的护航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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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文千里迢迢过来,先去找了好友李华祎。
“你怎么才来!”李华祎着急忙慌的拉着苏州文往外走。
赶通宵火车的苏州文疲累不已,拽住李华祎:“华祎,我想在你这打个盹,我太累了——”
李华祎回头看,只见昔日好友眼睑下垂着两个大眼袋,嘴皮起得白皮没好好撕,破了好几块,红红的。
叹了口气,李华祎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州文,你知道那个学生高考考了多少分吗?”
关于这个,苏州文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对策。
华祎说这名考生在考场对待考试有点不上心,所以华祎在信中反复强调一点,那就是这个考生的分数线可能达不到海军指挥学校的录取分数线。
这个结果他能预料到,下乡的知青们几乎都没精力去复习繁杂的学科,考得差情有可原。
不过章教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今年没考上不妨事,今年的高考在夏天,这位考生可以现在就跟他去学校,一边修专业,一边复习高考,两不误嘛。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这位考生会不会不愿意跟他去学校。
想当女兵的人多,但肯静下心到武器系搞科研的少。
这份工作不轻松,要受得住寂寞,忍得了艰苦。
一般人很难在此等岗位一待就待好几年,更甚者,要随时待命跟着舰队出海,也许一去就是好几年。
聚少离多,是舰队工作者的常态。
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其他的担心……
比方这位考生没上过舰船,对武器的研究没有经验,会不会游泳…嗯,游泳可以后期学,那她有没有巨物恐惧症?深海恐惧症呢?
最让苏州文担忧的是,这位考生对船舶的了解是不是只限于古代船舰?
要知道现在还存在不少‘念古排新’的腐朽观念在。
在某些人眼里,咱们国家造出新型科技那就是崇洋媚外,是数典忘祖的大不敬行为……
李华祎听到这些哭笑不得。
“州文,你错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