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睽——番外九】
-----------
春节过得极快,转眼就是大年初五。
鞭炮禁放,过年的气氛就全靠人造了。
这会儿房间里的某个角落,贺淳灵戴着耳机正将身体扭成麻花,明显是在和通话中的男朋友撒娇。而关瑶正和秦伽容挨在阳台上,并肩看着庭院里的热闹场景。
秦伽容托腮叹气:“唉,听你描述的时候我就想是个相貌出众的男人,没想到真人这么极品。”她扭头看关瑶:“话说你俩这缘分也是绝了,奔这么远也能遇见。”
关瑶面色复杂,心绪难言。
谁能想到她大过年给人车尾撞了不说,被撞的司机还是本该在数百里之外的炮友?
更离谱的是,对方的朋友还跟秦扶泽认识,两方长辈更是多年旧交。
关系四舍五入拉了又拉,今天秦家置了家宴,几方人还凑到一起来了。
这会儿,四五个大男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人手一只仙女棒在陪着秦伽容的女儿小欢欢一起逗玩。场面温馨又滑稽。
抿了抿嘴角,关瑶端着杯子打算去茶室续杯。
茶室永远是长辈们的天地,长辈们唠着家常扯着过往已有一段时间,关瑶瞬间成了茶室中的新焦点。
关霈堂是炫女狂魔,当即拉着她给露了一番,说她拿攒的工资奖金给家里人都买了相当用心的礼物,感慨生女儿有多好多好。
里头除了关家与秦家的几位长辈外,还有位老长辈名叫崔复识,也就是裴和渊此行拜访的恩师
崔复识眉目和善,招呼着关瑶品了杯馥郁蜜甜的桂花乌龙,还跟她说了这茶的制作工艺云云。
关瑶十分好学地听过,又陪着在场几位说笑了会儿,在脸快笑僵之前,终于捧着个马克杯出了茶室。
离客厅不远的过道处,关瑶和刚才玩仙女棒的男人之一,碰了个正着。
她眼皮也没掀:“滚水,让一让。”
“招你了?”对方不仅没让,还慢悠悠地跟她算着旧帐:“肇事追尾弄伤我的人,好像是你?”
听到这句,关瑶总算是抬起头来,直视拦路之人。
还是那张人中翘楚的脸,不过额头与下巴贴着透明的创可贴,因为在院子里待过,浑身还裹着未褪的霜寒气息。
关瑶抱着杯子:“是我没错。可保险我赔了,也送你去医院了,你还挡我做什么?”
“看来你很不乐意在这里见到我,”裴和渊唇角起了弧度:“为什么?你欠我钱?”
关瑶一脸莫名其妙。
仿佛洞见她内心的想法,裴和渊喉结耸动:“一般情况下除非有人欠我钱,我才会特意撵到后头追债。你又不欠我什么,我想不出特意追到这里的理由。”
“特意”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黑浓剔亮的眼瞳里头像有藏不住的捉弄和调笑。
关瑶蹙了下额有些恼羞成怒,正欲开口呛两句时,小欢欢出现在走廊尽头,还叫了她一声。
小姑娘拿裙摆兜了几颗颜色斑斓的糖果,被周仲昆牵着走过来。
等到了跟前,她挣脱周仲昆的手,在裙子里挑了颗粉色的糖递给关瑶:“瑶瑶阿姨吃。”
“谢谢欢欢。”关瑶腾出只手去接,脸上的笑才将扬起几秒,小女娃转献了一颗给裴和渊:“哥哥吃。”
小孩子的差别对待总能快速打破成年人的体面,关瑶抽着嘴角去掐她的小脸蛋:“年纪不大度数不低,明明他比我老,你怎么喊他哥哥?良心都不会痛的吗?我白给你买裙子了,明天带你去配近视镜。”
放炮仗似的说了一堆,惹得裴和渊侧目盯了关瑶一眼。接着,他蹲下身子。
有一张惑人心智的脸真是老少通吃,裴和渊不过是才将手臂抬起,小欢欢自动就抛下亲爹去揽他的脖子。
裴和渊抱着小豆丁站起身,极其自然地替她揩干净鼻头上的小黑点,然后笑着教她:“喊叔叔。”
据说夫妻在一起久了,不久模样会越来越像,连性情都会互相影响。
结婚前清淡温和一心埋在法条里的周仲昆,显然也传承了秦伽容爱八卦的喜好,竟然转头就把楼下的这一幕遇见分享给了老婆。于是等关瑶重新上楼时,看见的就是秦伽容脸上明晃晃的促狭。
“我说怎么非要下楼接水呢,原来约了人啊?”
关瑶皱了下脸:“碰巧而已,收起你的过度联想。”
秦伽容揶揄不已,倾身吸了吸鼻子:“来,匀我点儿,我尝尝这茶里有蜜味儿没?”
外头到底太冷,男人们转移回了温暖的室内。
隔着一层楼,还能听到下头聊天的动静。
挤兑几句后,秦伽容仍然不打算放过关瑶,还抱着她问:“想没想过转正?”
“什么,工作吗?”
“装什么傻啊,”秦伽容眉飞色舞:“那么优秀一男人,你就没想过让他当男朋友,把你走窄了的路重新拓宽些,让你俩之间有更多可能性?”
关瑶低头抿着茶,没说话。
冷空气让她杯壁的温度降得颇快,没多久白气就变薄许多。
秦伽容转了转眼珠子:“难道是约的时候……他对你不好?”
“约的时候当然好了,不过那就是社交本能而已,谁真拿那当回事。”关瑶总算应话了,还正经说道:“性和爱要分开,精虫上脑的时候谁的情绪不丰沛?分不清的,多数是惨淡收场。”
拿捏不清分寸和边界,想要独占那片刻的好,甚至妄想让男人把那份好给放大或延续,显然是不理智的。
脆生生的笑从客厅洒到门口,视野里又出现了一大一小,原来是裴和渊被欢欢小公主拖到院子里堆雪人。
在他后头,几个大老爷们也慢慢踱步跟了出去。
加起来一百多岁的男人们此刻被个膝头高的小女娃拿捏住,乖乖受着指使,借胡萝卜的借胡萝卜,找树杈子的找树杈子,或是将自己脖子上戴的围巾贡献出来。
看着几人团团转的身影,就连秦伽容也无奈掩额:“这恐怕是我女儿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了。”
确实是高光时刻。小女娃娃才不管牵着自己的人身价多少,玩着玩着居然还抓了把雪糊到裴和渊脖子上。
冷面男原来也会怕冰,裴和渊当即瑟缩了下,惹得小欢欢咯咯笑个不停。
头回见这人缩脖子认怂,关瑶一时没忍住,也跟着扑了声笑。
明明不是多么清楚的动静,院中那个清着脖间雪的男人却向上瞟来一眼,不偏不倚攫住关瑶。
明明是仰视,却骤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关瑶立马收起上扬的眼角和唇弯,面无表情地偏过脸去。
算不上互动的一次偶然对视,却让秦伽容格外激亢。
她充分展示着一个已婚妇女在听到闺蜜情感八卦后迭动的情绪:“这还叫没事?怪不得我老公不知道你俩的事,但他一个直男居然也看出你俩不对劲来。要说没点别的情愫,我是不信的。”
话毕,秦伽容还拿手挑了挑关瑶的下巴,循循善诱道:“你这么想。你跟他睡过,相当于早就验过货了,起码知道他的本钱。”
“什么本钱?”贺淳灵的声音挤了进来。
她趴到关瑶的另一侧,嘴角快拉到耳朵边,雀跃地向俩人宣布今日份欣喜:“我男朋友要来!”
辈份使然,谈及贺淳灵的感情时秦伽容显然谨慎多了:“你俩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些?才确定关系多久,这就要见家长了?”
“不算见家长啦,他一个人过年没地方去,来邱市待几天嘛。而且……”贺淳灵向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小姨的那个谁不是也在嘛?他俩本来就是好兄弟,来搭个伴儿。”
秦伽容迅速联动:“正好,你小姨不开窍呢,你这恋爱达人帮她捋捋脑子。难得碰到个人类高质量男性,她居然只想睡人家,这是不是太扯?”
“这有什么,你别跟我外公外婆一样被她骗了,她可比你们想象中要叛逆。能不谈恋爱就不谈恋爱,八成就是个不想负责的女人,偏好短择。”贺淳灵老神在在地揪着一缕头发,还附和关瑶道:“而且会接受约的男人,哪个又喜欢稳定长期的关系?”
据此,贺淳灵甚至延伸出身旁的案例来:“我也有姐们爱上炮友的,兴冲冲跟人表白说要当男女朋友。结果当中有一个直接被删了,另一个倒是真和炮友谈起恋爱,可后来不小心看到那男的手机,他发微信跟人吐嘈好麻烦,因为不想没了可靠的性资源,才勉强答应我那姐们的,最后俩人还是撕破脸没得好。”
秦伽容本以为能拉着站同一阵线,没成想来了个和关瑶同样想法的,当下十分无语,只能幽幽道:“我是不懂你们大城市人的想法,要我未婚约着个这么优质的男人,肯定要使出全部精力去套住他。”
贺淳灵嘿嘿一笑:“不过……我觉得那位对我小姨也不像全没心思的,要不然咱们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从你男朋友那儿探情报?”秦伽容眼睛嗖地亮起。
贺淳灵摆摆手:“犯不着绕那弯子,人就在眼巴前呢,直接试就成了。”
“……你俩当我空气呢?”被夹在中间快要雾化的关瑶直起身来,嘴里不高兴地咕哝:“闲出花来了,有什么好试的。”
她兀自走开,没看见身后的俩人对视一眼,翘着嘴不怀好意偷笑起来。
秦家的饭菜终于忙活齐了,长辈来喊人入座。
院子里和二楼的男女齐齐应声,纷纷往饭厅走。
关瑶这辈子可能跟地毯有什么难解的缘分,才下楼梯不远,她脚下踩着的一块好好的地毯突然被什么给扥了下。
人被刀就会死,脚滑就会失重。如同在酒吧那回一样,在后仰的瞬间,关瑶被人接到怀中。
男上女下的姿势她很熟悉,这双有力的手臂也不止一次托过她的背。甚至气味一近,她就知道是那个人。
目光撞到一起时,周遭暧昧的咳嗽声四起,就连在饭厅忙活的阿姨都探了个头出来看。
关瑶从来不晓得成年男女也这么爱起哄,在这群人咳来更多注目时,她条件反射似地站直退开,礼貌道了谢。
裴和渊的反应也很平淡,“不客气”三个字被他说得毫无起伏,像关瑶曾经栽过的一只股票走势图。
再是高知家庭,在逢年过节这样的日子里,也免不得要关心小辈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