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道厚厚的门,里面传来些不明显的挣扎和痛呻,倒没听到什么激烈的打斗响动。
饶是这样,关瑶还是不由得呼吸发紧,忐忑到手心攒起涔涔虚汗。
好在裴和渊并没在楼道待太久,很快便拉开门走了出来,在关瑶跟前有条不紊地理着衣口领带和袖扣。
做完这些后,他的神色已平静许多,俯眸问她:“怕了?”
“现在不怕了。”关瑶如实答道。
裴和渊:“要不要报警?”
关瑶沉吟道:“你打了他,他会不会反咬一口?”
“放心,这里是监控盲区。”
“哦。”关瑶嘴上应过,转身拉开门把手朝里去看。
郑昌勋形容岂止狼狈,他被自己的领带绑住嘴,瘫在壁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有如丧家之犬。
也不晓得裴和渊是怎么收拾他的,这人两眼失神,好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关瑶向里走了几步,抬手把挂在墙上的消防器材本给拿下垫在郑昌勋胸口,再弯身取了右脚高跟鞋正想往上狠敲两下时,腰间倏然一紧,被人自身后给凌空抱了起来。
“可以了,你再动他就该验出明伤来了。”
裴和渊把关瑶带出楼道,又从她手上拿了高跟鞋,蹲下身亲自给她穿上。
“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这是裴和渊与关瑶说的最后一句话。
展会一共两天,最后的那天关瑶没有去现场,而是在酒店处理些后勤事务。
那个磕cp的视频很快被原博主删除。互联网上每天流传的视频千千万,网友的兴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小时就完全忘了这茬。
回来第三天,春溪正式解除了和韩国那家厂商的合作。
裴絮春私底下和关瑶道了歉,说是自己没有充分考虑到下属的安全,也没有考察清楚合作方的人品,才让她受了那回惊吓。
郑昌勋所在的公司本来也不是什么知名的品牌,在春溪放弃代理权的当天,那个韩国品牌之前谈下的几个代理商也纷纷放弃,另选了商品种类、价格,甚至在广告投放上都更为有利的竞品品牌。
听裴絮春说,那天裴和渊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那展馆隶属的会展集团和孟氏也有合作,他飞过去也是因为商谈公事。恰好跟她们住同一间酒店又在同层用餐,才会巧合地救下她。
而关于道谢,裴絮春已经替她做过了,让她不用记着。
其实回京市后,关瑶曾给裴和渊发过“谢谢”的微信,却并未得到回复。
那时起,关瑶就突然觉得这男人真的捉摸不透,而她也因为一条没得到回复的微信而莫名好像积郁在心,接连这几天都食欲不振人也蔫蔫的。
便在关瑶听了裴絮春的话因而心里暗自笑话自己情绪太奇怪的转天,她很快就明白了真实原因——这几天的身体不适,是因为大姨妈要来的影响。
不到中午,关瑶的小腹就开始隐隐坠疼,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班,午歇时间她抱起自己的小毛毯,跑到19层的休闲中心打算扫间太空舱好好睡上一觉。
才拿出手机要扫码,微信音频就来了。
裴和渊的声音木然:“去哪里了?”
突如其来的音频电话和发问,惹得关瑶懵了下:“怎么了?你有事找我?”
“你是不是不舒服?”裴和渊好像在她身上装了监控:“楼下的太空舱不干净,我办公室有休息间,你上来。”
非约时间装陌生人的游戏被打破,也是撞邪了,关瑶还真就按电梯回了79层。
总裁办的人中午去聚餐还没回,接待处安安静静的,关瑶作贼一样去了裴和渊办公室,再被他带到寝具甚至浴具都一应俱全,完全就是间酒店套房的休息室里头。
许是关瑶抱着毛毯的模样看着又怂又呆,裴和渊把暖气调高一些,又抖开被子把充好电的热水袋塞到里面,这才直身淡淡看她一眼:“怕什么?没到时间我不会碰你,安心睡你的就是。”
说这么直白,倒让关瑶当即噎了个结实。
腹部实在是不舒服,小声咕哝了句后,关瑶还是爬上那张温暖的大床,抱着热水袋好好睡了一觉。
醒时刚好两点差十分,裴和渊并不在办公室里,孟氏总裁办的区域也跟寂静岭一样。回到办公室,关瑶才听说她们是全被行政中心借去跟周年庆的事了。
这回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午休几天后,孟氏的周年庆典到了。
作为助理,关瑶需要跟着boss去参加这一盛典。而这么个消息,她boss直到当天下午,才郑重通知她。
关瑶属实措手不及,今天还正好是席羽的生日,她本来答应了贺淳灵下了班要过去帮着布置的,可来这么一出,她怕是还得转问贺淳灵借礼服穿。
便在关瑶想着怎么解决礼服这茬时,裴絮春轻浅一笑:“没关系,我那里有礼服,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试。”
在裴絮春的家里,关瑶终于见到在某人朋友圈中看到过无数回的小男孩。
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稍微笑一笑,脸颊处可爱的奶瞟就冒了出来。
小梓意对关瑶的好奇,显然和关瑶对他的好奇一样多。
小家伙躲在桌子角怯怯地探头看她。被裴絮春带着叫人时,糯叽叽的声音跟小老鼠一样招人心软。
在裴絮春家里试了几套礼服后,唯一合关瑶身的,是一件改良版的旗袍。
紫色的真丝面料,斜襟处钉了一排小珍珠,长度到膝下,肩腰和下摆处纹着白瓣绿叶的栀子花。
好看是好看,旗袍也很能体现女性的曼妙,就是作为礼服来说,未免包得严实了些。
套上这旗袍后,关瑶跟穿绿底鹤纹的裴絮春活像一对姐妹,从酒店门口下车开始,就不停被人行注目礼。
阔大宏敞的宴会厅,处处衣香鬓影,就连架着机位的媒体都有好几家,更别提孟氏内部的宣传团队了。
关瑶做着陪衬,偶尔给老板添点茶递个名片,其余时间都默默唆着精致的糕点垫肚子。
而就在这场算不得枯燥的庆典中,关瑶突然认出主座那位孟氏董事长,居然就是上回在顺湖产业园和自己老爹相谈甚欢的长者。
还不待她从这个发现中回过神来,在一群集团高管精心编排的开场表演,以及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感谢之后,便在如潮的掌声之中,到了孟氏总裁致辞的时间。
明亮的聚光灯之下,清雅俊朗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袋口的绢帕絮成花的形状,眉目朗朗光华灼灼,更像一位含情带俏的新郎。
他眉眼含笑,吐出的每句话都如低磁一样令人耳廓发酥。
而即使关瑶心知那只是发言者的目光巡梭,可每每裴和渊的视线带到她这头时,她总是像被凌空摄住似的,指尖滚着电流,胸间更有解释不清的心绪,像是难以体味的,隐秘的私有感。
为了和这走偏的感觉对抗,关瑶强迫自己放空,可当中也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在盯着台上那人的一双长腿时,她莫名其妙想到那些订做西服的都会问客人是左卧龙还是右卧龙。
受好奇驱使,关瑶不免往他下腹多看了两眼。
所以……他是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足有四五个小时的庆典,无非是歌公颂伟回想过去展望未来。而冗长的特别来宾介绍后,便是早先在内部传了许久的明星登场。
而这些明星里头,居然还有关瑶认识的。
不是作为荧幕明星的那种认识,而是真正的认识,打小就熟的那种。
猜想对方行程应该很紧,关瑶也没去打扰,就坐在台下静静听他唱完了一首歌。
哪怕当了明星也还是不善言辞的人,表演中和结束表演后他都不像其它前辈那样与现场互动,只硬梆梆地说了句对孟氏的祝福,就赶着退场了。
好不容易撑到尾声,关瑶的手机已经被贺淳灵源源不断的信息给催到要爆了。
挥别裴絮春后,关瑶披着外套站在马路边。
她掏出手机复制了贺淳灵租的别墅地址,正想粘贴到打车软件里头时,一辆深灰色的奥迪rs7从她跟前缓慢驶过。打下的车窗内,赫然坐着个裴和渊。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参加席羽的生日宴。因为贺淳灵曾提过。
眼睁睁看着那车驶远,关瑶唇角微撇,继续点头叫了车。
这个时间点的车并不难叫,不到三十秒就有司机师傅接了单。而便在那车显示只离自己几百米的时候,微信音频来了。
发来语音邀请的,是那只玉蝉的头像。
“过马路到对面来。不要走地下通道,走前面的天桥,这会儿桥上人多,安全。”裴和渊的声音和刚才在台上的并没什么区别。
关瑶:“可我已经……”
不待她说完,裴和渊又出声了:“我停在离桥柱二十米远的地方,不确定这里有没有探头,可以的话,你尽量走快些。”
这真是……怎么整得跟偷情似的。
关瑶心内腹诽,却还是取消叫车,给司机打赏了耽误费,往天桥过到对面。
裴和渊的车很好认,在路灯下就像一只盘出了油的手捻葫芦。
他支着肘搭在车窗上,另只手则放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了关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