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黥人意在以夷变夏!

刘大夏将一杯清茶,推到王阳明面前。

王阳明微笑说:“时雍先生说的道理,晚辈都明白!我这两年也悟明白了,多办些实事,总不会有错!大明之大,坏就坏在事难办上!朝堂之上,臣子各行其是,百姓对国事更是混沌无知,想办事的臣子刚起个头,马上就会有好几个说法将其压回去!所以我才认为,首要是推行心学,将知行合一、经世致用的道理传播出去。”

刘大夏点头说:“此亦是老夫痛心之处,你对变法有些沮丧,是你知道名教有些问题,可老夫也知名教有问题!四书五经,开篇便是中庸,被视作是做人做事的根基,都说高明莫过于中庸!可是伯安啊,名教在汉唐时期,何曾苟求中庸?

名教的教诲是入世,要有理想,有抱负,要自强不息、进取不竭。学而优则士,任重而道远,千年前的孔子,是期望弟子敢于任事!但自唐宋后,儒家之经典便为中庸,其中却融入了道家的出世,这又是何以然啊?是因为都明白办事难啊!

所以读书人,觉得要有点出世的道家精神,所谓以出世的精神干入世的事情。可这样行吗?伯安,我说过,天下事不怕不能够实行,就怕没有能够去实行的人。大明败坏至斯,就在于一般不办实事!即便一个小小的知县,也是流于形式,道德文章和奏折写的再好,说的再好听,可事呢?却在走向糜烂,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哎!”刘大夏叹了口气,端起茶碗就是牛饮一口。

王阳明垂眸思索一会,拱手道:“时雍先生一番肺腑之言,令晚生惭愧!经世致用,实事求是,学以致用,济世救民。此乃黥人学问中,我悟出的精华。大明确实缺办实事之人,但更缺的是一个真理的检验标准!

黥人有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此言适用于黥人,却不适用于我大明!假若事事取诸实践,那么实践同圣贤之道相悖时,又该如何取舍?这正是晚生苦恼之处,此事若无定论,那么要变法,就将遇到圣贤之道、祖宗之法的阻碍,其阻力不可谓不小!若天下读书人和官吏,都不明事理,这变法又如何深入地方?”

刘大夏沉思起来,良久后一笑道:“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唤后人。即是黥人所言,实践可以检验真理,那么老夫的变法蓝图,未尝就不是一次实践!结果如何,拭目以待吧!

老夫知道,你参禅两年,定是参透这黥人的天理,故而才会笃信‘人人生而平等’!你想要推行学问,只怕也有启迪他人的意思在里头,姑且都先实行起来,后人自有评说!”

王阳明长长一拱,居然有种想要落泪之感,因为一番话说下来,都指出问题在名教,却都没有魄力,真的再进一步。

他确实参透不少黥人的学问,对《颜政哲学》更是了然于胸,可心中苦楚又有谁能知?

他脑海中的颜政,就是他自己的癔症,许多道理却是从这癔症中来,他知道他自己输了!

刘大夏沉默的喝了会茶,望着满脸苦涩的王阳明,放松一笑道:“此次伯安赴庐陵赴任,吉安府可是个好地方,即要知行合一、经世致用,不妨就从庐陵做起!说来,老夫办黥务,不成想赋闲在野后,反倒是办成一件不小的大事!”

刘大夏将创办船帮,期望废漕改海之事,一一说与王阳明听。

“如此说来,只要能解决大明顽疾,使得百姓获利,即便是商事,也不一定是不可为之!”王阳明说道。

刘大夏点头说:“确实如此,同商贾打交道之后,反而觉得这事事言利,处处讲契约规矩,反倒是便于办实事!就拿这废漕改海来说,真要让朝臣来办,怕是十几年都办不了!但若是让船帮来做,只需要船六十艘,就能抵过每年递解的漕粮数目!

而眼下,老夫正在借鉴黥人的供销社手段,将收购粮食和售卖粮食,都放在手中,如此一来,定可平抑粮价,造福北方百姓!也能让产粮地的百姓,多得些实利,不会出现谷贱伤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