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姜梅风很有可能能想起更细节的证据,而是因为,他不能躲在这些人身后。
任雨生不怕被姜梅风锤死,他本来就打算承认。
但是这意外的相护,不期而遇的温暖,足以慰藉任雨生心里万般的不痛快。他也想呵护这份令人心头一暖的“相护”。
任雨生直起腰,看向更多人:“也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帮我说话。我虽然可怜,但是不能让大家陪着我撒这个大谎。”
“我得站出来,我干过的事,我不怕承担责任,不能变得像某些人一样。”
升级“大姐”的大妈本来还有些不理解,听完欣慰一笑:“成啊!你这个小伙子,蛮有担当的!”
原本凝固的气氛,也随着大妈这个笑容流动起来。
任雨生回她一个笑,看向满脸错愕的荀正:“同志,是要跟你走吗?还是你就在这儿办事。”
荀正想了下,懵懵地答:“跟我走吧。”
“那我先放一下东西,然后就跟同志你走。”
见任雨生如此老实,浓眉少年和军大衣少年都看得叹气。
两小完全不能理解这个笨蛋哥哥,大家都帮着瞒公安,顺水推舟多好?就算是做坏事,也是对坏人做的,有什么关系。
倒是大人们只是叹气一声,或者无所谓般笑笑,去买点别的做零嘴儿,再走进电影院。
花了钱,还是方便。任雨生将东西在租户家放好,背上料粉离开。
跟在荀正后头,反应过来的姜梅风拍拍屁股上头的灰,心里又惊又喜。
傻小子果然是傻小子,那么多人帮着说话,不做声就能成事,还傻了吧唧地站出来!
荀正也好奇这事,他问走在自己身侧的青年。
“任同志,你怎么想的啊?居然、居然自己承认了。”
任雨生反问他:“我承认了不好吗?”
“对我来说是好的。”荀正摘下帽子,抓抓头发,“我其实信了,差点就要教育姜同志。”
而且荀正主动跟任雨生打了招呼,他站在任雨生这边的可能性很大。荀正不相信,任雨生想不到这点。
荀正还发现,这个青年和西河村那个支书说的像又不像。
是个极老实的好人,可好像又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走在后头的姜梅风插嘴:“公安同志,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快让他把钱和票还给我!再给我赔钱,我衣服都脏了,没有布票得赔我十块。”
任雨生听了这话,顿住往前走的步子。
他回头,看看姜梅风和任安,给荀正解惑:“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打算还她钱和票。”
“我做了那么多事、干了那么多活,这钱理应是我的。”
任安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
这个性情大变的便宜弟弟竟然动了要钱的心思!
荀正骑着自行车,沿着大路骑进西河村,一路回头率超高。
进了村,就有瞧见的村里人纳闷:怎么公安局的又来他们村了?
荀正直奔胡高义家。
也不进屋,荀正跨坐在自行车座椅上,脚踩着地面:“胡支书,我长话短说。任雨生同志在电影院卖东西,姜梅风同志看到了,说他东西不干净,闹了起来,现在两人在局里呢。这种事我们不好管,还得找您这种德高望重的协调。”
胡高义:“又闹起来了?!”
胡高义真的以为,分家就能消停。
毕竟人都不在一块了,任雨生又脾气好,还怎么闹?
荀正虽然是新人,但听过不少“故事”。
他叹气道:“挺常见的。能闹进局子的,就出大问题了,再闹腾进去也正常!”
如果是轻易能解决的小问题,那根本不关公安局的事儿,他们也不会知道。
荀正又道:“我走的时候,任雨生同志说让胡支书您带上这些年生产队的工分本,给姜梅风同志算算。”
“真是雨生那娃说的?”胡高义问。
荀正点头,又道:“真是,姜梅风同志说话太难听了,简直扎心窝子。”
本来奇怪的胡高义心道:那怪不得。
又是姜梅风惹的事!
实际上,任雨生只是顺势开口罢了,不管姜梅风怎么说,他都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种细节,荀正和胡高义完全对不上。反倒是让胡高义听了更生气,觉得姜梅风欺人太甚。
当然,胡高义的想法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完全没错。
要是姜梅风不欺负人,能有这事儿?
难道怪任雨生?想也不可能嘛。所以都怪惹事的姜梅风!
荀正通知完胡高义,就道:“那胡支书你看需不需要找找工分本儿,我去通知一下姜梅风同志的家里人。”
胡高义给他指路:“往那边走,外头篱笆院子,里头是新起的红砖屋,那个就是任大顺家。姜梅风是他老婆,家里还有个女儿。”
任大顺家很好找,新砌的屋子抢眼得很。
荀正看着新屋子,想起任雨生那一身衣服,心里头稍微有点不舒服。
荀正从自行车上下来,扬声问:“有人在家吗?”
“在!你找谁啊?”任秀花正喂猪,从猪棚里出来。
瞧见是个公安,任秀花紧张地绷紧了身子,生怕这人找来是有什么事。
荀正道:“你是任大顺的女儿吗?我找你爸爸,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任秀花应下,急匆匆跑去田边叫人。
隔壁的任爱党出了屋,跟荀正攀谈。
得知又是姜梅风找茬,任爱党气得骂道:“真是个拎不清的!”
任大顺的想法跟任爱党一样。
坐在荀正的后座上,第一次坐自行车的任大顺,完全没有激动和享受的心情,有的只是满心的茫然。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他劝了姜梅风无数回,结果他老婆就是不肯听他的,好像他这个当家的男人会害她一样。那个猪脑子难道就没想到,是他们家在占便宜吗?
得了便宜,就算了呗,等这波过去,日子照常过。
现在好了,名声毁了,还把顶老实的人闹得要跟他算总账!
胡高义那个难缠的,他们家也得罪了。
任大顺闭上眼,感觉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
先一步到公安局的是胡高义。
胡高义揣着军绿色的背包,先打量了任雨生一圈.
见任雨生没事,胡高义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雨生?荀公安说你跟姜梅风闹起来了,你们怎么闹的,闹进局子里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打架了。”
任雨生抬头看他一眼,没吭声。
胡高义拍拍背包上的五角星区域,走到他身边坐下:“快说,敢做还不敢认啊?”
任雨生演完了老实人,回答道:“我、我抢她钱了。”
胡高义:???
胡高义满脸懵逼。
他搓了一把脸,粗糙的手搓着脸皮刺刺的痒,才能确认他没听错。
“不是……”胡高义不敢信地反问,“你、抢姜梅风的钱?不是她抢了你?”
任雨生点点头。
怕胡高义懵着,不好“行侠仗义”,任雨生又道:“她弄得我想打人。可是打人不好,我想着她特别在意钱,就抢了她的钱。”
任雨生感觉自己被生活磨砺得越发不要脸了。
他刚刚的话叫什么?
虽然我抢钱,但我没打人,我还是好孩子!
因为感觉有点羞耻,任雨生还红了点脸。
一旁的胡高义看得直笑。
这种傻孩子,打人还不敢下手,抢个东西,回头自己还脸红,果然是老实孩子!
但是一个人生活,没有帮衬的家里人,强硬些、多点血气才不会被欺负。
胡高义笑着拍拍他的肩,鼓励道:“脸红什么,那种不讲理的,换成男的就上拳头!女的,揍起来影响不好,抢她丫的正好!干得漂亮!”
门口。
过来通知两人的荀正耳朵一痒。
你们干嘛呢?
为了维护局里的尊严,荀正清咳出声:“咳咳——”
“胡支书,任雨生同志,任大顺到了,你们两可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