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琮站直了身子, 突然不说话了,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六皇弟和王妃么,这么巧, 今儿个又遇上了。”
景映桐听到这个声音就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那个声音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怎么, 见了本宫都不招呼一下, 弟妹怎的变得和本宫如此生疏了?”
“没有, ”景映桐抬起眼来,“只是殿下尊贵, 妾身不敢直视罢了。”
“不敢直视?本宫允你直视, 而且, ”太子的声音愈发地轻佻, “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本宫绝无不满。”
慕琮眼中漫出了丝丝戾气, 他伸手将景映桐护在身后,直直地看向太子谦和一笑:“早先便听闻殿下身体抱恙,如今瞧着倒是尽好了,我可真为殿下感到高兴。”
太子被戳到痛脚, 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阴测测地一笑说道:“六皇弟还有心思管顾别人, 还是先管管你自己的事吧,本宫可是瞧着,六皇弟今日这身衣裳甚是不好,要换成那焕然生机的绿色才合适呢。”
太子这明里暗里的讥讽极其明显,景映桐看着他那副轻浮扭曲的模样,突然想到了那日他的强迫与羞辱,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看着太子冷冷地插口道:“殿下可是逛那等子花红柳绿之地逛的多了,如今看什么都沾红带绿的,只若真是如此,这宫里头怕是不太适合殿下,如今这秋季来了万物萧条,太子怕是要去那四季如春的南方,才能找到属于自个的红绿春色吧。”
“你”
太子更见恼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突然涌出了无限扭曲的恨意。
既然你不是我的,那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他在心中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像反复品尝吞咽什么难得的珍馐一般,却在那美味里,慢慢嚼出血来。
既然再也得不到你,不如就将你毁了
景映桐惊诧于太子脸上迅速的恢复如初,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像一个慈爱的兄长劝说不懂事的弟妹一般温善道:“本宫还有事,就不多陪六皇弟和王妃聊了,等宫宴完了,咱们再好好叙旧吧。”
慕琮什么都未说,冷冷地看着太子转身离去,景映桐却还有些不放心:“瞧他这样子,待会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吧?”
慕琮重新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景映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在这偌大的皇宫自己就如一株飘摇的浮萍一般,至于前路如何,心中完全没有定数。漂泊久了心都感觉累了,突然好想就此安定下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理会那些世间纷扰,她有些恍惚地抬眼瞧向男子挺直的鼻梁。
他,真的会是自己的归宿吗?
赏菊宴不一会儿就开始了,长殿前摆了数不尽的菊花,文武重臣,世家命妇皆齐聚在皇宫里,景映桐被迫与慕琮分开,挤在那一片穿着华丽的贵妇群里,她们身上的脂粉香气熏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由得想念起那个嚣张跋扈的信王妃来,信王妃虽说泼辣,可比起这些娇柔造作的贵妇们可是好多了。
同敬宽公主一同归来的还有她的儿子,不过景映桐的任务自然是陪同这位远嫁边疆,为大盛做出卓越贡献的皇姑母。敬宽公主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妍丽但皮肤松弛粗糙,虽脖颈上带着累累珠宝,穿着华贵的彩丝衣裳仍能看出其老态。
看来长留的风沙依旧是摧残坏了这位大盛的明珠,她耳边上戴着几个圆圈串联在一起有些诡异的红玛瑙耳铛,沉重的耳铛在她两颊边叮当作响,景映桐突然隐隐记起,这种图案似乎是长留的传统,要求女人带上以示贞洁忠诚。
长留虽不重伦理民风豪放,但却对女子要求极高,要女子不得出家门半步,只能在家生子持家,这也是敬宽公主这么些年才能得归故里一回的原因。
景映桐跟在安芷蓉后面,这时候她才真正佩服起安芷蓉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能力,她只是说着不经意的寻常话,就能将敬宽公主哄得喜笑颜开。
景映桐在后面老老实实地跟着装着锯嘴葫芦,反正依照她和慕琮在这宫中的地位,也确实不适宜太过话多,她就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华而不实的花瓶好了。
毕竟,花瓶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逛了没多久景映桐就有些饿了,好在敬宽公主也疲倦了,当即行行穿着彩衣的宫人手持托盘鱼贯而入,就在这偌大的宫殿门前摆起了盛宴,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纷纷落座。景映桐在不经意间还与自己老爹后妈对视上了一眼,景旭看着她脸色极其难看,穆水笙倒是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还没等她将那个笑容挤出来,景映桐就满脸不屑地将眼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