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窗边看热闹,他一扭头看见了我,他笑了起来,他冲我挤挤眼睛,问道,坐船是不是又乏又闷?我想跟他说,我是头一回出远门,觉得挺有趣的,可心里想得明白,嘴却上了锁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坏蛋在旁边喊,就是又乏又闷,又问他,这位大哥哥你去哪儿啊?他说我去苏州,小坏蛋隔着船跟他聊了起来,不大的功夫,将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交待了出去,我一直愣愣看着他……”
二姑娘捂了脸:“后来娘在外面问了一声,玉雪跟谁说话呢?我才回过神一把将小坏蛋拉到窗下,偷偷把窗户关上了,我骂小坏蛋怎么能什么都跟陌生人说,小坏蛋说大哥哥好看,眼睛像夜里的星星,脸像初升的太阳,身形像挺拔的玉树,我愿意跟他说话。
有一回我又趴在窗边向外看,另外一条船上有个胖公子冲着我挤眉弄眼,说小姑娘个子挺高啊,是不是烦闷了?爷就喜欢高个子,要不要过来一起热闹热闹?我正要张口骂回去,就听嘭得一声,一颗棋子砸在他额头上,然后又是一颗,胖公子捂着额头骂道,是谁敢扔大爷?他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他对那胖公子道,是你大爷我扔的,一张嘴不干不净,棋子扔你是轻的,胖公子道,你知道大爷是谁吗?他扯着唇笑,管你是谁,小爷都是你的祖宗,说着话一扬手,又是一颗棋子,胖公子喊了起来,来人,来人,就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钉在胖公子身旁的桅杆上,胖公子杀猪一样喊了起来,五六个家丁闹哄哄跑出,撸着袖子嚷嚷着搭板,快搭板,上船打去。
正搭板的时候,他的船上出来几位彪形大汉,挎着腰刀凶神恶煞,那几个家丁慌忙抽回木板,架着胖公子回船舱里去,胖公子问怎么不打了,有一个家丁说道,爷,咱们惹不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胖公子不依不饶冲着他喊,等着,你给我等着,他笑着喊道,等谁?常州知府?养出你这样的儿子,许德厚这知府是当腻歪了。胖公子脖子一缩,一头钻进船舱中再无动静,到了下一个码头停船靠岸,听说是改了陆路。”
“原来有这样一桩公案。”小公子摇头,“二姐姐以后再遇着那样的人,不理就好。”
“以前在西河直街也遇见过,我都是自己骂回去,没人护着我。”二姑娘摆弄着衣带,脸色更加通红,低声说道,“好看倒是其次,他又霸道又威风……”
二姑娘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没有,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
“难怪二姐姐喜欢扔石子儿。”小公子打趣道。
二姑娘没有答话,应该是没有听到。
小公子笑笑,起身欲走,一眼看到乔容,笑说道:“四儿不用烹茶,我走了。”
乔容忙起身道:“恭送小公子。”
他摆摆手:“不必,你照顾好二姐姐,明日一早帮她打点妥当,好过去拜师。”
“是要准备束修吗?”乔容忙问。
“太太会准备束修。”小公子说道,“你帮着梳妆打扮就好。”
乔容说声知道了,小公子笑笑:“我问过朱大娘,说你梳头梳得好,也会刺绣,对了,还精通茶艺,二姐姐拜师后,你跟着一起学,她学不会的,你回来再教给她。”
要低调,不能张扬,乔容想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