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多了,西河直街就有好几家。”二姑娘道,“你呀,打小关在院子里不食人间烟火,总以为谁都是好人。”
“虎毒尚不食子。”小公子感叹道,“难怪唐棣说我是个傻子。”
说到唐棣,二姑娘又忸怩起来:“怎么又提他?”
“那就不提。”小公子笑道。
“你怎么认识他的?”二姑娘却忍不住要问。
“去岁夏日去徽州的时候认识的。”小公子笑道,“那时候没怎么说话,点头之交而已,没想到这次回来的时候,夜里在运河上泊船,他的船就在我们的边上,也是有缘。”
“那夜里我早早睡下了,听说你和他闲谈,通宵未眠?”二姑娘笑问。
“我们到了扬州那夜,月亮又大又圆分外明亮,我站在船舱外看月,旁边船上有人喊我,我一瞧,是他,叫一声陈叔搭木板,他说不用,就那么隔着船跨步跳了上来。一回生二回熟,他又喝了些酒,很兴奋,东拉西扯的,一会儿杭城一会儿徽州一会儿西安一会儿京城,又说朝中的局势,边境的忧患,我去过的地方少,最爱听这些,话就越来越多。”小公子说着话环顾四周,“也提到了乔财神,他说乔财神出狱了,本来我还替乔财神高兴,谁想我们的新家竟是他的府邸,看着我题的这些匾,真是汗颜。”
“我听见娘和爹说,乔财神是杭城的大善人,不忍心住他的宅子,爹说那姓钱的急于脱手,便宜得跟白给一样,咱们买下来就当替乔财神看房子,娘说因为买宅子欠了许多债,将墙外几所院子赁出去,赚了银子慢慢还。”二姑娘指指东边的围墙。
乔容远远躲到屋檐下,假装蹲下身扇火炉,掩饰心中的痛楚,虽然他们并无恶意,可她不愿意别人谈论父亲,尤其是在父亲建的宅子里。
“爹是散淡性子,咱们家全靠娘亲操持,也是为着欠了外债,顾不得遭人耻笑,在园子里种了菜地和果树,以前家中艰难,我又身子不好,二姐姐干活多些,二姐姐若有怨气,就怨我,不要怪娘。”小公子借机劝道。
二姑娘没有接他的话,摇头说道:“何必呢?硬撑出来的排场,还要办什么花宴。”
“娘听说唐棣要来,说是等他来了再办。”小公子看着她。
“他和你长夜闲谈,害得你一宵没睡,娘知道后,摆出长辈的姿态将他好一通训斥,娘不是讨厌他吗?为何要等他来?”二姑娘奇怪道。
“娘后来跟他认错了,说是关心则乱,他笑嘻嘻得毫不在意,娘说他大度能容,一起用过饭后,娘又说他见识广博,就喜欢他了。”小公子笑道,“他在船上的时候,二姐姐一直在内舱回避,又怎么认得了他?对他念念不忘?”
“谁对他念念不忘了。”二姑娘红了脸,低头掩饰着羞意说道,“从宿迁开始,他的船就跟在我们后面,他闲不住,常常出舱站在船头张望,有时候还拽起袍子帮艄公摇桨,兴致来了就念一首应景的诗,有一回旁边船上两口子打架,他连吹几声口哨,高声喊道,加把劲,再加把劲,船就打翻了,那两口子反倒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