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莽新币、董卓小钱、刘巴的直百钱则不然,这些钱的材质重量——暨本身的金属价值比不上五铢钱,但朝廷却伏于他十倍、数十倍、甚至百倍于五铢钱的购买力,试问这样的货币多发、滥发,其后果不就是掠夺民间财富,并引发大的通货膨胀吗?
其实殷鉴并不远,董卓铸小钱后,朝廷货币就失去了信任,百姓便自觉舍弃了更加便利和易于检验的金属货币,开始使用谷物、布帛等必需品进行交易。
一直到现在,魏国还是将以物易物为主要的交易手段。
所以历史学家对于汉武帝行五铢钱制评价极高,称其为中国货币史上极其伟大的创举。虽然中间一度因为战乱、军阀而中断,但断断续续一直到使用到隋朝,流通了近七百年,最终被性差不多性质的“开元通宝”所取代。
所以在姜维看来,解决通货膨胀和朝廷失信最好的手段,便是恢复祖制,行五铢钱制;但与此同时,他也深知行五铢钱制需要数量巨大的铜矿支持,这是一个前提条件。
时益州尚未完全开发,铜矿产量极其有限,骤然之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铜矿供应得上来。
果见刘巴闻言后,冷笑道:“益州若有足够铜矿产出,主公径直多铸五铢钱便是了,老夫为何要献铸直百钱之策?还以为有什么高深的言论,原来不过如此!”
姜维也不气恼,淡然道:“唯有溯本清源,方能拨乱反正。行五铢钱制为本,此乃万世不易之理。今日虽然不能骤行,不代表日后不能行。”
同时心道:“清代有著名的滇铜,应该在云南方向,看来等行完平羌策后,经营南中也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这厢,刘巴还要反唇相讥,马良忙抢道:“不是还有中策吗,还请伯约讲一讲这中策又当如何?”
姜维看了一眼兀自不服气的刘巴,朗声道:
“这中策嘛,便是在恢复五铢钱制之前,继续铸造直百钱。不过全年铸造的直百钱量,须严格加以控制,大体要与国中百姓全年产出相当,力保其价值稳定。”
刘巴与马良皆是精通理财货殖之士,稍一思索,便能理解姜维虽说的“控制直百钱的铸造,与一国之全年所获相当”这句话的意思。
若是以国中百姓全年产出作为参考保准,若是铸的钱多了,钱贱物贵的局面根本得不到缓解,民生困顿的情况反而会愈演愈烈;但若是铸的钱少了,那么会慢慢造成钱贵物贱的局面,也不利于货物的流通。
道理好理解,但实行起来却极其不易。
刘巴皱眉问道:
“那么如何判断一国之百姓全年所获?须知天下有百姓千千万,农田千万顷,更有盐、铁、织造、渔、牧、林、果等各千行百业,休说一国之所获,便是记录一郡、一县之所获,也殊非易事。你这黄口小子,仗着自己念过两念书,便到处胡言乱语,哗众取宠吗?”
马良也疑问道:“不错,难便难在统算其数,不知伯约可有良策?”他从诸葛亮处知道姜维有政才,而且方才一番话颇有见地,话语间不禁带上三分期待。
姜维笑道:“若非胸有成竹,岂敢在两位面前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