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缈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又睁开,眼眶还是红的:“我……”她顿了顿,才说出那句在她看来或许也觉得荒谬的连坐罪名,“我讨厌我妈妈,我讨厌警察。”
罪名落下,陈斜当头一棒。
他被这一棒敲得有点懵,但又不觉得意外。
“刚刚是听到了?”他缓了缓,问。
何缈:“嗯。”
“希望我以后不要当警察?”
何缈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头。
她垂下脑袋,抬手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她又开始狼狈了。
很多人都以为她那块伤疤创面平整,那伤便早已被这足够漫长的岁月疗愈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伤趁着年幼心灵血肉的薄脆,侵皮入骨,早就被时间酿成了一种慢性病。就像老人家的关节炎,一到阴雨天,寒气逼近时,每一寸骨骼都疼得仿佛错位。
而属于她的阴雨天,随机到只要稍一触及当年那件事的一点点小小的机关,瞬间便能兜头而至。
“我知道你是因为陈叔叔……”何缈的手在头发上胡乱地薅着,好似手伸进一团乱麻里,便能消解掉一部分心头那团乱糟糟的理不清的愁绪,“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没有资格。我凭什么去干扰另一个人的人生啊,我凭什么,我刚刚……”
她想说,我刚刚就已经干扰过爸爸对人生的选择了。
她还想说,为什么我已经那么那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懂事了,可还是总在被迁就?还是不停在被照顾?
她真的受够了。
她一面希望陈斜以后不要当警察,一面又害怕他真的说出那句“我可以不当”。
这太自私了,后果她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