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早已入了酣梦,只有街尾深处的秋家小院儿门还虚掩着。

秋斓坐在院里,仔细朝面前炖药的小吊子看。

天尚且冷,她只草草在白短袄上套了件姜黄色粗麻对襟小褂取暖。

粗麻褂子虽厚实却也针脚分明,衬得褂子下一双玉腕纤手格外细腻。

秋斓拿着扇摇得专心,带了些少女难见的定力。

月色在小褂上加了层描银的花,无端把素色的小褂染出几分与众不同,连带秋斓的头顶也像拂着层若有若无的纱。

而在这层轻纱下,鸦色的散碎披发顺着秋斓的耳廓垂下两缕,贴在被汗珠子濡湿的额角。

巴掌大的小圆脸上虽蕴着化不开的愁色,却也掩不住精巧玲珑的五官。一双浸满忧色的鹿眼始终定定瞧着小吊子看,悬胆小鼻下的樱唇更是几乎要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她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

眼前这吊子虽然不起眼,炖的却是救命东西。

秋家满共两个女儿,除过秋斓,还有个年纪稍长的,是秋斓的姐姐秋德良。

然而德良自小底儿薄,病不离身。

和妹妹秋斓的自由自在不同,姐姐德良一年到头得有十个月得被困在病榻上。

秋家为了替德良看病,早就山穷水尽家底花光。

所以眼下秋父秋母只能终年碌碌,拼了命地奔波赚银子,只为了每年能多些钱去药铺子换碎参断须,好给德良吃着续命。

一想到这,秋斓捏着小扇的手微攥,心里一下子蕴起一层比药汁还浓的苦味。

今年春天迟迟不暖,姐姐德良受了寒,从昨天晌午就咳嗽不停,一入夜越发厉害,连血也咳出来了。

可家里却只有先前留下的药渣。

寻常人家若是把药材抓来,熬过两三回汁水便是该倒渣换药的时候。但秋斓知道山参昂贵,总是煎煮十几回也把参仔细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