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在电话里,只问了两个问题。
其一,韩故这次麻烦有多大,除了请律师之外,还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
其二,霍廷耀会判多久,还有没有机会走出监狱?
当然,这两个问题徐烁都无法给出肯定答复,只能预判。
徐烁的意思是,关于韩故,不会重判,因为根据现在的情况看,韩故有立功表现,还提供了很多关键性证据。
至于霍廷耀,徐烁似有保留。
周珩也听出来了,其实她心里也有了准备,知道霍廷耀此事上存在变数。
若他还有用,若霍家没有因此受到重创,那么等热度散了,风声没那么紧了,兴许还可以将关系打通,指不定还会减刑。
……
就在同一天晚上,周珩终于等来了那些数据。
她快速翻看了一遍,给程崎发了一条短信:“我想见你。”
而与此同时,许景烨也找上了许景昕,还请他到某会所见面。
这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可许景昕不得不去。
周珩更不可能跟。
许景昕临出门前,还嘱咐了两句,说:“安心等我,不要找我,我会回来的。”
周珩问:“猜到他找你的用意了?”
许景昕笑道:“无非是请我回去,再摆明道理,说集团不能没有许家人坐镇,外人再得力也不如自己的亲兄弟。我回去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量,都对他有利。外人看,他是不计前嫌,给我一个机会。若是我将来有异动,站在他的位子上也好收拾我。”
周珩垂下眼,给他整理着衣领,并未规劝,也知道劝不了。
许景昕是一定会返回长丰集团的,他也需要这个契机。
许景昕大约看出了她的迟疑,问:“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周珩想了想:“等你回来再聊吧,时间快到了,你不要分神,先专心对付他。”
“好。”许景昕淡淡笑了,遂倾身低头,在她唇边印下一吻。
周珩将他送到门口,直到司机将车子驶出别墅,她这才关门回屋。
随即周珩回到楼上,拿起那部老爷机看了眼,还没有程崎的消息。
她一个人发了会儿呆,又看了眼天色,琢磨着这样等程崎也不是办法,要不就先回一趟周家,再从那些东西中梳理出另外一条计划出来。
可就在这时,老爷机响了。
周珩立刻接起:“喂。”
程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急切:“这么急。”
周珩只问:“我去哪里找你?”
程崎报上一个地址。
周珩没有耽搁,将刚收到的账本数据其中一小部分抽出来,便开着许景昕的车先回周家。
她将账本数据打印,连同一部分和霍家有关的东西,分别装进两个资料袋,密封。
等一切准备妥当,这才依照程崎的意思,将车开到一个公园附近,躲避摄像头盲区。
又等了两三分钟,有一辆私家车停靠在跟前。
周珩上了车,没有和司机说一句话,只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夜景。
差不多十分钟以后,车子开到一个巷子口,却不是上次的地方。
周珩走进巷子,拐了两次弯,在一排房子前站定。
这里的环境比上次好了很多,像是居民区,而且独门独院。
周珩站了一分钟,其中一个院子的门开了,开门的人却不是程崎。
那人示意周珩,周珩便拾阶而上,进门后就见程崎从里面的屋子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好惹。
周珩扫过几人,几人也在打量她。
直到程崎说了:“你们先回,改天再说。”
几人鱼贯而出。
整个屋子静下来,周珩环顾了一圈,在中式椅子上坐下来。
程崎给她倒了水,说道:“我时间不多,只能给你半小时。”
足够了。
周珩将包放在一边,喝了口水,单刀直入:“梁峰那儿怎么样了?”
“他现在麻烦不少。”程崎笑了,虽然眼中带着一点倦色,但心情却不错,“你上次给我的东西都用得上,我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玩儿。”
说到这,他直起身,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给我一年时间,我就能彻底架空他,取而代之,他会变成丧家之犬。”
“可我等不了一年。”周珩说。
程崎挑了下眉梢,以为她还是之前那番顾虑:“你放心,他现在自身都难保,没精力对付你了,你大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
周珩重复道:“我说了,我等不了一年。”
这下,程崎的笑意渐渐落了。
他看到周珩的坚决,也看到了她的不耐,和隐藏在表情之下的焦躁。
程崎正色问:“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周珩却抿了抿嘴唇,并未道出原由。
柳婧的过去,她儿时的遭遇,除非必要,她不想宣之于口。
她只问:“如果我想要尽快做个了断,你有没有办法?”
程崎反问:“你要多快,你所谓的了断又到什么程度?”
周珩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但我要在一个月内完成。”
程崎有些诧异,隔了几秒才说:“说实话,我办不到。他的势力不是一年两年奠定起来的,要消解也不是一个月的事。这你应该知道。”
“也是,难为你了。”周珩如此说道。
程崎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你今天见我,就为这事?电话里也可以说。”
“当然不是。”周珩笑笑,遂话锋一转,“对了,梁峰那个靠山呢?他背景硬,你这一年能啃下来么?而且梁峰是他养了二十多年的狗,就算要清理,也不该由你越俎代庖。你这么做,他只会认为你连养父、师父都下得去手,必然不敢用你。”
程崎冷笑:“他想我还未必肯。我说要取而代之,可不包括当他的狗,这一年时间自然也包括料理他。梁峰手里有的是帮他洗钱的证据,他是摘不干净的。但我还没有全部拿到,只掌握了一部分,还不足以致命。”
到此,周珩沉默了。
她还记得许景昕说过,程崎背后还有一条经侦甩出来的线,程崎就是那个饵。
只不过这个饵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似韩故那般做好了被鱼吞到腹中的准备,在引鱼上钩之际,他还要挣出一条出路。
程崎和韩故,到底是不一样的。
周珩这样一安静,程崎反倒摸不透了,他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周珩的异常,虽然很细微,她也掩饰得极好。
半晌,程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说,刚才你问的那些问题,和这件事有关?”
程崎一如既往的敏锐。
周珩抬了抬眼,也不打算兜圈子:“程崎,我还是那句话,我等不了你一年。但我也知道上次给你的东西,你需要消化、部署、运用,要求一个月的确不现实。所以我今天就来,就是给你送另一张牌。”
周珩从包里拿出两个密封的纸袋子,摆在桌上。
程崎也没急着接,只是皱了下眉头,瞬间做出判断。
这份东西必然更紧要,更致命。
程崎和周珩对视片刻,将心中升起的疑虑压了下去,问:“是什么?”
周珩语气很轻,却也很坚定,每一个字都落地清晰,如同见血封喉的薄刃:“你还欠了一号一件事,记得么——你之前答应她将许景烨救出来。后来他虽然回来了,但不是你救的,是梁峰放他回来的。也就是说,你仍然欠了她一件事。现在,这件事由我来提,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最后的要求。我不要一年以后,我要你现在就帮我。”
好一会儿,程崎才开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周珩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已经答应了,便将第一个袋子交出去:“这份东西,请你交到梁峰的靠山手里。最好再加上一份你刚才提到的,从梁峰那里得到的与他有关的洗钱证据。”
程崎接过来,掂量着袋子的分量,没有拆开,只是垂眸思忖片刻,问:“这里面的东西也跟他有关?”
周珩点头。
程崎又问:“你是让我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