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53

灯下黑 余姗姗 4957 字 11个月前

周珩如此说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不能动这个手。否则等那狗主人收拾了狗,就会掉过头来收拾你。但如果你只是递一把杀狗刀,那就另当别论了。何况这里面装的不仅是刀,还给足了杀狗的理由。你什么都不用说,他看到这份东西,再加上你手里的那些,两者合在一起,他自然会怀疑是梁峰想要卖主求荣,否则单凭你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多实据?这时候你再暗示他,梁峰已经准备将他的犯罪证据交给政敌,以换取一时的苟且偷安。

说起来,当年梁峰就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前提下,才自甘认主,给这个人当了这么多年的黑白手套。

那么同样的事,今天也会发生。

这位靠山就算只有三分信,也绝不会冒险留下梁峰。

至于袋子里账本数据的来源,倒也不是问题。

此人虽然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还分别找了梁峰和周家来运作,可他不会过问怎么洗,过程如何,中间都经过了哪些账户。

所以只要程崎将证据拿出来,他也会认定,这是梁峰出卖他的“铁证”。

程崎安静地听完这番话,将东西放在前面,又定了几秒,这才看向周珩。

一时间,他竟无话可说。

他也终于知道周珩哪里不一样了。

半晌,程崎问:“我的确欠了一号一件事,但为什么不是她来。她人呢?”

“她走了。”周珩轻声道。

程崎明显怔了怔,眼里瞬间划过诸多复杂情绪,但很快,它们又消散了,只余下一点落寞、怅然。

片刻后,等程崎收拾好心绪,又自嘲的一笑:“这么说,你已经想起一切了?”

周珩:“嗯。”

“可有一事我不明白。”程崎用手点了点那个袋子,“你最初担心的,也无非是梁峰针对你,你要自保。现在他已经有心无力了,我也算履行了我当初的承诺——不让他动你。为什么你还是坚持要对他下手?你若什么都不做,将来事发谁也算不到你头上,可你若做了,即便我帮你隐瞒,难道有心之人就不会查到端倪么?你这双手到底是沾了血的。”

只要做了,就有被人知道的一天。

周珩垂下眼,心里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但她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有些事,明知道后果也要做,那必然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其实我真正想要的是他的命,但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也不希望脏了你的手。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妥善的办法了。你要接管他的生意,是不可能留在国内的,等办完这些事,你就要走。这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退路,我也可以放心。”

程崎拧起眉,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

“程崎。”周珩笑了,“我只能告诉你的是,我和梁峰有化不开的仇,而那些原委就在我的记忆里。我既然看到了,就不可能视而不见。我若不报这个仇,我以后连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说的程崎心里一阵憋闷。

他张了张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周珩始终没有道明原因,那必然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他深知梁峰的手段,其实心里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不愿多想,不愿深思。

片刻过去,程崎终于将纸袋子收起来,说:“好,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周珩再次笑道:“我信你。”

随即两人又一同看向周珩面前的另一个纸袋子。

周珩将它递过去,说:“哦,这份东西是和霍廷耀有关的,内容相当精彩。你就说这些东西,是韩故发现后交给你的,或者说是霍廷耀交给梁峰的,也不知道两个老东西私下里交易了什么,霍廷耀竟然愿意拿出护身符。”

“你……”程崎思路转了起来,很快说:“怎么,你这手借刀杀人,还想一次杀掉两个?”

“霍家出事是多好的机会啊,难道我还要等下回么?”周珩问。

程崎又问:“你刚说的仇,也和霍廷耀也有关?”

周珩只说:“霍家这些年起来得这么快,或多或少也有那位靠山的作用,他们当年也是狼狈为奸过的,还是梁峰牵的线。后来这些年,表面上看大家并无干系,实际上私下里却是互通有无。既然梁峰和霍廷耀是一路货色,那么他们在危难之际,想要一同反咬,也是合情合理的。”

梁峰加上霍廷耀,这样一来,即便对方还有几分怀疑,也是不得不信了。

毕竟以程崎的能力和运作时间,他能拿到梁峰那份已是不易,又怎么可能接触得到霍廷耀的核心?

要么就是有能接触到的人交给他,要么就是梁峰和霍廷耀沆瀣一气,要一起投靠新主。

而这些东西就是投靠的诚意。

程崎笑了下,将东西收下后说:“好,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周珩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到了,我该走了。”

只是她才起身,就听程崎问:“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就不怕所托非人,不怕我辜负你……的信任?”

那最后几个字,他似是一顿。

周珩站在那儿想了想,看向他:“如果我说我没想过,你信么?”

程崎没接话,但神色却隐隐晃了下。

周珩看向窗户,半晌过去,这样说道:“再说,如果事情最终出了岔子,那也是天意,不在人。”

……

周珩回到别墅时,凌晨刚过。

许景昕已经回来了。

周珩刚进门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酒气,许景昕就坐在客厅里,仰在沙发上,一手盖着眼睛,另一手垂在身侧。

听到声响,那藏在手背下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透过光看向她。

周珩就在沙发边坐下,用手贴向他的颈侧,问:“喝了多少,醒酒药吃了么?”

“吃了。喝得不多。”许景昕将手拿下来,露出眼底的笑意。

周珩又问:“都谈什么了?”

许景昕:“和开始预计的一样,请我回集团帮他。除我之外,他今天还叫了几个高管来,都是他的心腹。”

许景昕简单念叨着酒局上的来往,周珩就默默听着,并将他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让他透气。

直到许景昕话落,握住她的手。

她手上温度偏凉,他就将它贴在自己的面颊和脖子上降温。

周珩漾出笑,说:“要不要去洗澡?”

许景昕懒懒地回:‘’可我不想动,好累,今天能不能不洗了?

周珩说:“那就擦擦吧,我帮你,不用你动手。”

许景昕也笑了,身体朝里面挪了些,拉着她躺下。

周珩贴在他旁边,就这样平静地待了片刻,才将沉默打破:“景昕。”

许景昕:“嗯?”

“你不问我去了哪儿么?”周珩说。

许景昕叹了一声:“那你想说么?”

周珩说:“我去见了程崎。”

许景昕又“嗯”了声,却没追问细节。

周珩继续道:“我将周楠申留下的一些东西交给他,有关梁峰的,也有关系到霍廷耀的。”

许景昕原本半眯着眼睛,听到这话,睁开了。

又安静了两秒,他侧过身,看向周珩。

周珩笑着抬手,描绘着他的轮廓,最终落在眉眼上,又道:“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怕你阻止我。我不希望让你为难、忧虑,也不想和你发生争执。这件事,我必须做。”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眼中足以倒映出对方的影子。

周珩看着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有些担心看到失望、质疑,或是不谅解。

可她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宣判。

就听许景昕问:“原因我能知道么?”

周珩缓慢地咽了下,声音有些发紧,但最终还是隐晦的道出原因:“我生母会变成今天的模样,他们都有份参与。我的病,也是因他们而起。”

这番描述听上去简单,可许景昕只半垂着眸子品了品,就好似推断出什么,再看她时,眉头已经化不开了,眼底的色泽更是深沉。

他抿着唇角,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再开口时气息浮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也是无法口头安慰的……不过,我会永远陪着你。”

即便那些伤害并不会因为陪伴而消弭。

周珩笑了笑,眼角有些热:“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心狠手辣,先斩后奏呢。”

“伤痛是你经历的,无论你怎么做,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也无权指责。”许景昕说:“既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又凭什么置喙呢?”

周珩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将脸贴到他身前,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看。”

许景昕问:“是什么?”

周珩声音极轻:“就是上面要追回的那三十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