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以为自己会为国而死,死在战场,甚至一直想要弃笔从戎,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步步堕落至此。
季薄情含泪道:“朕记得你本本奏折,记得你桩桩件件,记得初见时你的豪言壮语,可你自己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在陛下面前丑态百出,简直生不如死。
季薄情扔掉沾了血的荆棘,别过头,好像不想再看他。
后背被打的鲜血淋漓的太守踉跄地跪正身子,犹如第一次在殿上同众位进士一齐参拜陛下一样,恭恭敬敬朝她行了跪拜大礼。
“陛下,是臣狼心狗肺,是臣不忠,臣没想到陛下还记得当年,臣愧对陛下!”
他怒吼一声,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猛地朝自己的脑袋砸去。
花繁弦猛地踹起一块小石头,打在他的手腕上。
太守手腕一痛,下意识松开了手,手中的石头也滚落出去。
季薄情立在他面前,自上而下冷淡地审视他,“你又捡回了自己的羞耻心吗?”
太守简直无地自容。
季薄情无奈叹了口气,“你既然有勇气去死,难道就没有勇气活着继续为朕效力吗?”
太守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季薄情扭过头,对身后人道:“将他压下去,他犯下的错需要赎罪。”
太守抬起头,逆着光看向与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的女帝,眼睛被光线和羞愧刺激出了泪水。
他哽咽着喊道:“臣……领旨谢恩!”
季薄情没有看他,他被士兵拖下去了。
之后,大周士兵便可以长驱直入这座城池,城中其他事项便都可交由楚斯人来处置。
……
夜晚,季薄情在太守府上暂住。
她站在庭院中,关注着世界频道和论坛上玩家们发布的各种讯息。
有些脚程快的玩家已经赶到了青山下,准备在秀江中捞出沉没的九鼎,但因为没有学游泳和潜水技能,反而导致一大片一大片玩家在江面上被淹死。
【世界频道】
【不要在虚拟世界找真实】:妈的,就离谱,为什么我不能靠自己学会游泳和潜水啊!
【到哪里说理】:就离谱!我在现实会游泳,我还有潜水证,为什么我还是会被淹死,到水里面身体就被锁死,不能由自己操控了啊!
【三月三】:这游戏设定就不科学!
季薄情忍不住心道:你们这些玩家还想要讲道理呢,也不看看你们给本土居民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等到几个势力的士兵跑到秀江一看,好嘛,江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玩家的尸体,这些士兵不得要疯掉啊。
【好主意】:哎,你们说咱们这么多尸体,能不能用尸体把这秀江填满。
【滴滴答答】:你有脑子吗?咱们现在是要处理填江的问题吗?咱们是要捞九鼎!
【老师傅】:找到了,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人教我游泳和潜水了。
季薄情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抹衣角。
她立刻回头去看,只见花繁弦正站在庭院前的回廊里,他依靠着红漆柱子正默默看着她,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见季薄情望了过来,他肩膀一滑,差点顺着柱子滑倒。
花繁弦立刻站正,咳嗽一声,“臣惊扰了陛下。”
季薄情笑了笑,“无妨,朕也正等着你呢。”
花繁弦惊讶地瞪大眼睛。
“陛下正等着臣?”
季薄情掐了一下一支探出头的蔷薇花,笑道:“你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朕。”
花繁弦犹豫。
季薄情:“你只管问便是,繁弦,朕不仅是你的君,也是你的知己好友,你有什么烦恼不妨对朕说说。”
花繁弦摇头,“倒也不是什么烦恼,我只是好奇,陛下真的将花州境内所有太守的生平履历都倒背如流吗?”
季薄情转过身,笑道:“何止是太守,朝中大小官吏,各州牧,各分封王,朕都对他们有所了解,若是不知人,又如何能善用呢?”
“不过,朕的记忆力也不算特别好,只能记一些关键信息,有些太守信息,朕也会忘掉。”
“你近来见朕似乎对花州境内太守如数家珍,那是因为花州境内二十一城太守,各个都是朕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他们每一个人被任命到此地当官前,朕都经过百般挑选。”
季薄情转过身,身后是烂漫蔷薇,头顶是清冷明月。
她看着花繁弦的眼睛,慢吞吞道:“繁弦,朕将你当作朕的知己,这件事朕也不会瞒你。”
花繁弦忍不住心生惶恐,那是一种被郑重其事对待,却担心自己无法让对方满意的惶恐。
季薄情:“你认为华九灵如何?”
花繁弦:“我与她并没有任何来往,不过,华家之事三岁小儿都知晓,华家满门忠烈,他们家所有人没有一个死在床榻上,全都死在了战场上。”